八0年一月份三九天里的一个傍晚,三毛带了两个女人(一个是他老婆,另一个是他村里的邻居)拎来了两只活鸡、一只猪后腿,一副猪肝,一条甩着尾巴的大活青鱼。三毛告诉我,他们这次借了条烧柴油的机动大木船,两家人家合伙在昨天和今天凌晨在湖州市场里收购了二千多斤的大青鱼,条条在四、五斤以上。他们自带了黄鱼车和二只大腰子型木盆。这会儿,那另一女人的老公在下边,看着二盆鱼。我问这鱼怎么卖。他说:“那次卖土豆,你教我要薄利多销,争取多跑一次,确有好处。今天到上海(这次船停在龙华港)就去菜场看过,菜场凭票供应:青鱼三角五分一斤。阿拉就买三角三,且不要票。”“那你们进价是多少?”他嘻笑着用手指做了个一角六的样子。我点了点头,便与他结账,问:“这条鱼看样子五斤多了吧。”“阿哥,这条鱼我送你的。”“你们是赚的辛苦钱,我不能白要你。”经再三议论,最后他说:“阿哥这样客气,那就像鸡、肉一样,按进价吧,这条鱼正好五斤。”我付了钱。下面在叫:“三毛,三毛,人家要买鱼。”我陪他们一起下楼。史永孝和矮个王师傅已给拉灯,亮亮的灯光下,围了好多人。史、王两位问:“己已巳,这鱼他们怎么卖?”“三角三一斤吧。”矮过王师傅笑了笑:“赚了赚,好口彩。好价钿,我秤三条。”史永孝问:“买这么多?”“一条盐一盐,一条剖背洗清撑好凉干,一条明朝身段做爆鱼,头、尾买点粉皮烧来吃。”北京人的史永孝说:“鱼干咱们不爱吃。我买二条够了。”一大盆鱼很快卖完了。钱林福、李有才、曹师傅等都没买到,隔壁新村里有更多的人没买到。三毛说:“这样明天六点半我们再来吧。好吗?”有人说:“不好做黄牛的,一定要来的噢。”三毛爽快地答应了。又有人说:“要准时来,我们买了鱼要去上班的。”三毛回答:“只早不晚的。”有人就说:“他们要赚钞票,肯定会来的。”于是大家散了。
第二天六点一刻,三毛他们就来了,一到将一盆鱼放下,三毛和另一个人踏了黄鱼车又去了,留下二女将开秤。听阿芳说:“三毛他们一船鱼基本上都在这里卖光的,天钥新村三0七五厂宿舍的人都来买了。我听了有点担心:三毛他们不要把我们这里当个贩卖点,这就不好。阿芳和徐师母、漆师母都说,阿毛他们心平平的,东西总比菜场便宜有什么不好?我摇摇头,心想这样买卖是非法的,偶一会之,是给大家得点利,经常来,那性质就变了。不过后来三毛只来过一次带了百来斤百合,并告诉我,那次卖鱼来的男的在端午前于公路上被卡车撞死了。我让他将百合送到厂里,在车间分卖了。再后来,他岳母家动迁,他也不再来了。当时三毛给买来的二只鸡,一只鸡的毛色是黑白相间,来到的第二天早晨在卫生间后面就“咯咯蛋,咯咯蛋”地叫了,我去一看,给生了个蛋。这引得两儿高兴,棘儿给取了个名字:美娘子。我将一根四米长绳一剪二,分别缚在各鸡的一只脚上,拉住绳将它们往楼下赶,赶到南面场地上,在生产组前分别缚在树下,给撒了米,关照阿芳中午别忘了撒米。下了班我回家再将它们赶上楼去。一天晚上吃夜饭时,阿芳对我说:“小杨(生产组里顶替母亲的年青姑娘)告诉我,许多新村里树上都有皮虫(那时,种了树没人管理,喷洒药水,树上会有刺毛虫等。入秋后它们用树叶裏紧了身子,会吐出丝将自己吊在树枝下),将叶子剥开,喂鸡就像人吃人参一样。”让我休息天去弄些来。我答应了,心想厂里树上就有,于是用午休时去弄了些带回,果然两只鸡都喜欢吃,这样两只鸡越养越好,且都生蛋了。两只鸡似认识我了般;我也不再将它们用绳缚了揪在树下,早晨赶它们下去,让它们自由自在地到处走动找食吃。我下班后,只要在南面场地上“哚-哚、哚、哚地叫二声,两只鸡便会比赛似地向我冲刺过来,然后围着我身边抢着吃虫,吃了虫,我对它们说:“走,回去。”我在前面走,它们就东啄西看地跟在后面,走到二号门口,我立定,它们自己进楼上楼梯,我跟着,它们又自己走进马桶间后面,跳上箩筐再往下跳进,然后相互挤着步下,闭上眼,我给盖上盖。
春节前,车间里有皇大忠、敢朝留和一位年青的党员叫王大海的三人找我谈话。先告知现在起,车间下设立工段,王大海任细纹间工段长。然后说:过了春节三班人马全过来,开二十台车。我将任甲班组长。我立即提出:“当初我提出带知青调试新机器,只是想为厂里作点贡献而已。原甲班有组长,且有三名党员,过来后有了四名党员,组长理该有他们中的一位来担任。车间、支部也便于领导管理。我会配合他们工作的。”他们看我猴急样笑了,皇大忠说:“你班里现在有十一名制片工,从甲班里给你调九名过来。现在甲班本有十六个制片工,王掌发自找门路去了报社。那位代组长(党员)调播控车间任工会主席了,剩下党员是兆国芬和赵文静:兆国芬过来与陈云霞一起和包扣弦三人任甲班听音员;赵文静这个女青年,人相当老实。我们已对谢嵬爻、赵文静、兆国芬三人谈过话,在生产上他们听从你指挥。还有那个小顾(说我写“论船老大”该少加半级工资的顾姓青年)因与同届女生谈恋爱了,借这次搬动机会调到那个组去了,成人之美吧。依依和林敏荷一起调检片组了,过来有九个制片工,其中有一个还是你徒弟理志远。听谢嵬爻说,小枉干活时常要溜到对面来,合并后,他就没地方走了。再要发生离开的情形,你要敢管敢抓劳动纪律,车间会支持你的。“敢朝留也表态:”你大胆管、大胆抓好了。”我还是说:“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人。十位知青,我只教了他们技术,其他什么都没管过。”敢朝留就说:“我们听过他们意见,他们都说你带班带得好。你们现在这个班组在车间里,乃至厂里,都是个最活跃的班组,生气勃勃的,有朝气、有干劲。”“那是因为都是年青人。”敢朝留在听我说时,时不时朝王大海看看。王大海则点头相还。最后,皇大忠说:“大年夜甲班正好做早班,只做半天,半天中,车间让他们和你们做到十点钟,就过来与你们碰头,聚一聚,年初三晚上你们就是大夜班了。好不好。”我只得点头。
谈完话,我从二楼下来,走出电梯,詹伟隶带着寒风进门厅,一看见我就说:“己已巳,我刚出差回来,人冻煞了,要汰格浴。那小浴室能不能让我汰一汰。我就带他上到半楼进了更衣室,见他什么也没带,就从我更衣橱门上拿下毛巾,开了橱门,给了肥皂。半个多小时后,他来还我钥匙,瘦瘦的长脸红堂堂了:“舒服、舒服。那小浴室里整洁有序,侬管理得不错。”他边说边看车间。问我:“机器都调试好了?”“调试好了,过了年,对面的人全过来。”“侬倒也是个人才。”我即扯开话题:“侬去了哪里?”“李有才让我到北京部里谈点事。”我笑着说:“顺便给他丈人家带点东西。”“侬怎么知道的?”“以前,我去探亲,也帮他带过的。”他点了点头,又问起:“那车间里分了工段,那几个人当了工段长?”我告诉他:王大海当了细纹工段长,薄膜由一个姓潘的非党员担任。制版间是郑正莅印刷间是姓贺的。”“粉间呢?”“划归细纹间了。”他听后说了句:“王大海与我一起进厂,一起上电大,现在总算出头了。”就走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