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不要吵

送葬人带着任务物品回办公室找博士时，里面除了空调的响声，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他第一反应我任务完了。

任务失败四个大字深深刻进他困惑的小脑子里。

第一次失败竟然是因为任务目标没有办法在规定时间内进食任务物品。成功的职业生涯没想到竟突兀地中断于此，悄无声息的，在这温和的夜里。送葬人表情波动出三至四个像素点，开始思考有没有办法可以强制任务目标继续配合执行。

停一下，停。这些说法太拗口了。跳出送葬人的脑回路，简单来说，博士嘀咕着想吃蛋挞，而敬职敬业的送葬人无疑又将其当做一项任务，考虑其可行性后立马执行——并且博士在他起身时还兴冲冲地补了一句：我要是能吃上一口会幸福地昏过去。

成，那这不就一举两得。做蛋挞不仅能解决博士的进食需求，而且还可以让博士不要再跨过两天的界限继续工作——这也是博士许下的一个久远的愿望。对送葬人来说是个不限时的任务，好员工所不能允许的一个心结。

但是她睡了。毫无征兆，在他离开的这短短58分内已经趴在桌上悄无声息地睡了。完成了一个却失败了一个任务是不被允许的。送葬人盯着趴伏在桌面上看不见脸的博士，认为采用强制手段真的有必要。

距离走入第二日也就是正式宣告任务失败还有半个小时，他可以利用这些时间努力挽救。被思考过的方法包括且不限于：大吼一声“博士！”、抓住博士的肩膀摇晃至醒、推倒椅子、熏一把艾草。谢天谢地，在他思考到给博士泼榴莲汁从哪个方向不容易波及到家具和文件时，终于捉到一个被博士宽大袖角挡住的细节。

送葬人最终判定博士并不是睡了。——只是失去了意识。

曾经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某个阳光灿烂的十二点半，送葬人把博士拍醒，给她看一张纸条：记得午休。博士被正午毒辣太阳晒过，还被送葬人亲切接触过的后脑勺一阵扭痛，血压飙升。她从此和送葬人约定，凡是她非主观地无法配合完成任务，都可以延后到她醒的那一刻。

那么现在也没有必要再叫醒博士。送葬人松了一口气，出走的像素点又乖乖复原，他准备做完助理的工作便回去休息。

博士的桌子在一天内会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变乱，最后又回到最初的整洁。一个非线性正相关函数。送葬人一边收捡一边计算。很可惜，虽然他的数学造诣称得上登峰造极，但数据整理出来的函数并不重复，毫无规律可寻。除非他记录每一天的变量，这将是一个他永远无法列出完整式子的分段函数。就像无限不循环小数，如果有人给他下达这样的任务，那么他将搭上一生来书写。

好在没有。送葬人只是不想让思维陷入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进行起了头脑风暴。他把盖章的收进抽屉，把没有盖章的归类分别放在每个隔夹里。博士手上那支写断墨的笔也被他盖上，然后丢进垃圾桶。——接着他又弯腰从垃圾桶里捡了什么东西起来。

一张工作簿纸，有着轻微褶皱但没被揉成团。这也是他判定该物品也许仍有用，并非博士故意遗弃的原因。他仔细地抚平折痕，在桌上摊开了它的正面。

乱七八糟的字和绘图横飞其上，分行线显然被无视了。字和字的开头结尾叠在一起，下面重着同样颜色的画，送葬人从最明显的一些图案开始辨认。

我想家了。

这句话博士写的力道是最大的，通过笔墨重叠的感觉辨别，也是最先写下的四个字，然后被一团卷线胡乱划掉。

我不该想这些，对不起。送葬人可以通过笔触还原当时的场景。博士应该是趴在桌上斜着笔写了这句话。她的字体比平时更飘且倾斜得像危墙。但是她在向谁道歉？没有人在他离开的时间出入办公室，而这乱糟糟的纸不能解释为博士准备的一封书信。

接下来她的意识明显混乱。这里为什么没无线网，通信好麻烦啊。小米有无，给我安排一个。我想看浮生日记。我妈呢。蛋挞呢。葬哥飞哪个窝里孵蛋去了。

送葬人选择性地忽略了疑似对他的昵称，连带着其中包含的奇怪联想。

后面的句子和一些儿童简笔画式的萨克塔火柴人交叠严重，送葬人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联系上下文进行了小部分填词才还原出来。

博士说，我有点困了。不知道凯尔希是不是已经睡了。现在是北京时…哦，不是，泰拉时间23:20。算起来，炎客的花该开了，上次他出战前提过一嘴。不知道送给阿米娅能不能提高她的睡眠质量，她老是做噩梦。不要再折磨小兔了。我能问问谁吗。我还想问，怎么医矿石病，怎么不要让年轻的生命死去。罗德岛到底要去哪里。

他们都说博士聪明绝顶，想得出答案，但我实在太kun

那个字没有落得完整，送葬人也可以从走向狂野的飞舞字迹中理解，博士应该是写到这里直接倒下了。

没有任何有效信息。

但由于博士没有将其彻底遗弃，所以送葬人暂且把这张废纸保留在自己的文件夹中。

第二天博士腰酸背痛地从桌子上爬起来，撑着快压得肌肉僵硬的一边脸，和她快扭到突出的腰。桌面干净如新，抽屉和文件架上没少东西，垃圾桶换了新的袋子。她放心地去食堂吃早饭。

不出意料，在这里碰到了送葬人。人还没坐稳就被递来了一盒蛋挞，显然是昨晚那个任务。

博士抱歉地笑笑，向送葬人致以谢意。对方只是摇头，表示这是我应该的，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差点让博士把锡纸也吞下去的东西。

“博士？”送葬人感到困惑，这上面没有无法透露的机密，博士却露出一副完了怎么这样的表情，“如果您不希望，我会立刻销毁它。”

“呃、等等。没事。”担心送葬人立马掏火枪执行，博士慌忙摇手，但眼神使劲往地面和窗户上躲。

“这是您的私人信件吗？”当下只有这个解释行得通。根据常识，信中不全是有效信息，有些时候人们会把“我昨天不小心撞到小脚趾，好痛。”也写上去。

“……你看过了吗？”博士突然变得小心翼翼，她放轻声音询问。

“是。”送葬人配合她的音量，低声回应，“昨晚整理文件时，为了确认其性质，我已经进行了全面阅读，包括部分难以辨别的文字图画。”

“……那，给你了。”

“？”

“就当这是我给你写的信。”

大概全岛只有你看不懂内容。对你来说，这份思念并没有举足轻重的份量。

所以是寄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