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
这一顿忙乎,喝完一杯酒,满心思就想着呼呼大睡一回,所有尘世间的纷扰,都闪一边去。
结果还是不省心,刚回到家,母亲嚷嚷开了,原来是清河在院子里翻了一小块地,把种好的韭菜给翻没了,最重要的是一株刚种活了的无花果不见了。
我赶紧安抚她,无花果树肯定在,事实上确实在,清河把它给移栽了。
人挪活,树挪死,这刚活命的无花果又挪一次,我对它还能不能活真没多大信心。
清河只是想弄一小块地来种花。
然后很快,快递来了,是绣球花。
我对绣球花有印象,很早以前我得到过一本精美的日记本,里面有几张插图,其中就有娇美的绣球,那本日记本我一直不舍得用,可惜现在它不知所踪了。
更深的印象来自于南山兄弟,那次是在中间市的穹窿山畔,看到了一长排绿色的绣球花。
南山兄弟作势想采,我慌忙阻止,说,美是用来欣赏的,而不是占有。
她放肆地仰天大笑,没一点淑女的样子,说,又不是真的摘,我只是试试你而已。
我至今还能记得穹窿山清静的风明郎的天空,江南的风景用不着我用文字表述,那些青翠的自然生发,随随便便就能撩起人的诗兴来。
我不会写诗,也不会欣赏,可南山会写,还出版过一本诗集,被我冷落在不知哪个旮旯里。
我还能记起穹窿山下那池叫做一泓的水,和南山兄弟一起在山石上看到一条锦鲤游弋其中,仿若浮于空中。这合了庄子逍遥游里的味道,是庄周梦到蝶还是蝶梦到庄周?而我们是在看一尾鱼游弋于空中还是鱼在看我们在人工堆砌的假山上发呆?
很奇怪,绣球花会让我想起南山兄弟,很奇怪,随便一样小东西都会让我想起某一个人,俗世汹涌,来来往往的经过身旁的人,忽远忽近,我都来不及讨好他们,便渐渐行远了。
清河突兀地近了,非得要我带他去拿快递,就是装着网购来的绣球花树的快递。
我很勉强着答应,喝了酒,只能开小毛驴载着他到可庄,更大的折磨还在后面,回到家,他非得要在夜里把花种下。
我也知道今晚种花很合适,可我实在累了,耐心找借口解释给他听,明天会下雨,明早种,保证活。
清河的小孩子脾气一上来,我拗不过他,只好摸黑找来锄头,打开小毛驴的大灯照明,在院子里那块被他翻垦过的黑土地上挖坑,种下绣球花树。
他真有小孩脾性,我明明种下六棵树,他用手机电筒照着,非说是五棵。我没理他,回厨房洗手,不耐烦地说,等明天亮了再点不行吗?
他还不想干休,不知在唠叨什么,夜已深,没有月光,香橼和木樨树的阴影笼罩着他手机晃动的微光,这情景真不咋样,就连小黑也偃旗息鼓着没一丝动静,估计它也看不得清河的神经质。
看我决绝地洗好手,清河终于安静了一些,毕竟,天气预报说,明天王二浜会下一场透雨,湿润这五棵还是六棵远道而来的绣球,再加上这片肥沃土地,它们铁定会活下来,并且很快会适应这一方奢侈的土地。
这几棵绣球一开花,不知是怎样的一幅景致?
我又想起穹窿山下的春光,也许是初夏,绣球花半低蛾眉,在一泓边含羞开放的模样。
又或许是陶渊明兄弟说的采菊东篱下。
那一年,我们在开满绣球花的幽静小径路过,南山假装要采,我假装阻拦。
心厎里想,那一朵,插在南山兄弟鬓角,不知有多美。
只是南山兄弟早走得远了,我身旁是剃着光头的清河兄弟,咧着他因抽烟而焦黑的牙在笑,在江南的夜里,栽下了五棵还是六棵花树。
花树只是一小丛枯木,根须茂盛着。
它们还远没到开花的季节,我已闻到了花香,和王二浜水面上的薄雾一样,若有若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