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童年那条路

走过童年那条路

成为一名教师，对我而言并没什么感觉，不过是一份职业，而且收入难以启齿的那种。20岁那年，师范毕业后我还是上岗了，学校是经人介绍的，不足一百人的一所小学。学校到家有两条路，一条往南，刚修的石子路，比较宽阔，路两旁绿树成荫，米来粗的笨柳五米一棵五米一棵，路面又平坦，机动车大多走这条路，我却不喜欢。“家有半斗粮，不当孩子王。”的老话影响了我，因为父亲生病十年来，家里确实只剩半斗粮了，怪不得奶奶死活嘱咐我上师范呢。我的志愿早已想好，都是部级的中专，无奈条件所限，只好放弃。做了老师也总比无业游民强吧，但我心里很难为情，怕见熟人，就选择人迹罕至的往西的小路上下班了。

    小路其实并不小，大路修通后才显得小，人也逐渐变少。这也难怪，因为小路本就难走，而且途中两处坟地，夜幕降临时飕飕风吹起，怪吓人的，换谁也能避就避了。我之所以不害怕是因为我早已走惯这条路，我对这条路太熟悉了，自小学四年级开始，我便独自一人走这条路去外婆家。

    一周七天时间对小学的我来说最开心的数周六下午，两节课后放学，比平时少上一节课。听见放学的铃声，我的灵魂好似已赶到外婆家——又能见到妈妈了，我必须早点出发，否则天暗下来路就不好走了。背上小书包，也顾不上跟同学告别，我边走边跑，很快在太阳刚刚隐没西山时走到村外的果园。当然经过果园围墙路时，我心里还是有点发毛，这样的时间路上是不会再有人经过的，而且路太窄，路边的杂草有一人高，果树的枝条更是伸到围墙外，随时有勾住人头发的可能。本来一个人走路，忽然头顶上冷不丁挨了一下，或是衣角忽然被拽住，要么脚下踩到什么硬物，遇到这些时你有什么感觉？同伴讲的鬼故事好像一下子应验了，我往往越想越怕，越怕越加快脚步，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世上是没有鬼的，书上说过鲁迅还踢过鬼呢！果园的围墙是四边形，我很快走到东边，距离外婆家已近在咫尺，我的心眼却提到更高，前面是坟方地。老年人说前几年经常在这里看见灯笼鬼，夜里星光下，一排银色的灯火倏忽间划过田野，眨眼的工夫全然不见，也许他就跟在你身后呢！我并没看见过这样的鬼火，多次留意也没见，有几次跟着大孩子去邻村看电影，离坟方老远我就四下观望，练个鬼毛都没见过！所以我第一次独自一人经过此地时，心里还是有底气的，我怕的不是鬼火。我受不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草间、林间、田间，也许是我的鞋底子在摩擦沙土，伴随着一阵凉风吹过，我的脊背基本冰到脚底，行路的劳累出的哪点汗根本不够惊吓。所幸这段路并不太长，我更是健步如飞，赶到外婆家时天也不算太晚。我独自穿梭在这条小路上有一年多，直到五年级小学毕业。我考上了乡中，外婆家所在村东边的邻村，我工作之地西邻。上了初中虽然还得走这条路，但不是一周一次了，也不再是我一个人了，我有了一同上下学的中学伙伴。

    伙伴们听着我讲述一年多我独自走这条路的经历，一个个敬佩不已，没有我的引领可能有人会因此而转学呢！原本荒凉难行的一段路，现在却成了快乐的回忆，驱走我的孤单。一路上（仍然步行）我们高歌着，“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靠着说笑，那经过坟地的恐惧感早已荡然无存，我们还要停下来数一数有几个坟头呢，我清楚的记得有个坟上有一个大窟窿，胆大的斌走近看见了没烂掉的棺木，并且说那好像是狗捯的洞。那个果园围墙有一段坏了，斌领着我们进去玩，苹果树上荡秋千还是头一次。我比他们学习成绩都好，斌说：“你帮我们补习英语吧！”我当然赞同了，借着夕阳的余晖，我们一边荡着秋千，一边飞荡起不甚标准的英语朗诵声，尽管我的英语也只是三脚猫的水平呢，而当时确实增加了我的自豪，如同我的独行小路的经历一样，这些是自父亲生病以来很少有的。在我的补习下，他们成绩也没提高，逐渐丧失信心，不过有了新的约定，伙伴们说，“风，你成绩好，将来有前途了不要忘记我们啊！”“怎么会呢？”

    “风携百转啼燕语，雨润层林泛锦华。”初中三年来我们几个玩伴，在这条路上就这样风里来雨里去，每日两个来回，从不间断，遗憾的是初中毕业后就很少见面了，二十多年后如果再见还能互相认得出么，还能回忆起那条飘荡着歌声和英语朗颂声的小路么，还能记起曾经的约定么？

  做代课教师的我的独行小路的生活开始了，我却时时回味着那个那个约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