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夜

“我法院有人，咱让他偿命！”一个月来，亲戚还在愤愤不平。老人苦笑，未置可否。

夜，漆黑，淹没了老人佝偻的身躯。他步履踉跄地走进卧室，嗅着枕头上妻熟悉的味道，一把抓起，抱在怀中，“梅，呜呜——”他的哭声，在寂寞的夜空里低徊。

“你凭什么扎我儿子？”妻尖声咆哮。这扎心的一幕，又映在眼前。“你儿子先动手。我卖房子找的中介，你屡次三番纠缠我干嘛？”卖房人见儿子气汹汹亮了大刀，也狂怒。扭打中，他反手夺刀，刺中了抡起板凳的妻。妻手捂胸口，双唇哆嗦：“你欠下物业费，凭什么让我出？”向来怯懦的老人傻了，眼睁睁看妻在他面前轰然倒下，血汩汩流淌。

夜，死寂。老人擦干泪，“梅，伤你的那人关起来了，我起诉去，要一笔赔偿费吗？”他犹豫，心中蛇咬一样难受。为给儿子在市里买房，多病的妻一直打着零工，好不容易房子到手，物业却推来一笔旧账，妻不愿吃这暗亏，不顾他的劝阻，多次到人家中理论。“我知道你不该走，可咱有错在先。咱儿子还偷偷带去了刀子……”他喃喃自语，胸口堵着一座山。

夜，冷寂，妻笑语盈盈而来:“家里事，以后听你的。”老人惊醒，谁过日子也不易，那人已经入狱，我还要怎样？妻儿一死一伤，还计较什么？他笑了，笑声里，满是冰冷的泪。

他把笑声披在身上，渐渐挺起脊背，蹒跚地走向窗边，推开了那扇久未打开的窗，一缕光亮刺破了夜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