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莉有同学在戒酒中心做义工。这是个爱心泛滥的主儿,不仅忽悠着开公司的先生给好几家慈善基金会捐钱,还恨不能拉上所有认识的人去身体力行。田莉被她撺掇了好久,总算最近不是太忙,就抽了个周末跟她一起去看看。
说起来她还真是对她这同学刮目相看,家里请着两个菲佣的阔太太,到了这里居然真的挽起袖子跟护工一起打扫卫生,换床单被套,给重度酒瘾患者喂药,一点儿不含糊。
“行啊杨珊珊,就冲你这劲头儿,回去我也动员动员我们家老张,省得他周末待家里无所事事净长肚子。”她站起身来擦擦额上的汗,十来个人前前后后从走廊那边穿过,她越瞧越觉得有个人影眼熟。
“哎,那些人也是来当义工的?”她问。
“哦,不是。有个房间借给戒酒互助小组了,他们每个礼拜都有活动。嗨,你不知道,别看咱们这个戒酒中心事儿又多又碎,可是真正困难的反而是从这里出去的人。这酒瘾实际上是心瘾,要断根可难着呢。所以吧,他们戒了的人定期还是要回来受受刺激,再一个,彼此寻求一下心理上的支持。”杨珊珊叹口气,“人活着啊,真是不容易。”
田莉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手上的活儿,“你先忙着,我出去一下。”
她悄悄往那群人去的方向,然后躲在了一间活动室的门外。
匿名的互助小组模式,可以增加大家的安全感。于是有些平日无法对人启齿的话,也就可以试着倾吐。
她听见了梅云的声音,那么脆弱的声音。有好几次,田莉都以为她会哭出来,可她终究还是没哭,只是情绪激动的时候,说出的话不再冷静,不再有条理,不再自信又骄傲。田莉发现,如果说亚茹的内心是一座火山,那么梅云的心里就藏着一面巨大的冰湖,她把自己困在了这里。
田莉守到了最后,听了人间百味,虽然在医院里每天也目睹各种各样的故事,但她始终还是心软的一个,少不得又一阵唏嘘。
顾及有陌生人,她在快结束的时候站在窗子边上闪了闪,确定梅云发现了自己,又飞快走开。果然,过了十来分钟,梅云在楼梯拐角找到了她。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同学在这边做义工,”她指指院子里忙碌的人影。
从措手不及到接受现实,也不过是梅云从活动室走出来这短短几分钟里的心理过程。北京城就这么大,兜兜转转碰上也不是不可能。好在田莉的人品她是知道的,所以点了点头,低声说:“我没事,滴酒未沾。不信,你可以现在就去拿仪器测。”
田莉搂住她肩膀,“我怎么会不相信你?不过,你心里有事儿,老憋着可不好。”
“我知道,”她点点头,“不然我干嘛上这儿来。田莉,”梅云犹豫片刻,“今天的事,能不能暂时不告诉其他人?你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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