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榆头自从住建局退休后,就从建业小区搬到了我们天怡苑小区。用他自已的话说,当初选择建业小区,是因为那不但离上班的地方近,而且离市五中也近,孩子上学方便。
如今,老伴走了,儿子结婚另外买房了,他呀,一个人住那房老睹物思人,黯自神伤,久了越住越抑郁,就在天怡苑买了房,建业小区的房也就卖了。
搬来的这些年,小区的人还不知道他叫啥。不知是不是公家饭碗端久了,他看人老是眼朝天上瞅,从不和人说话,小区里的大爷大娘有时碰到他,想和他打个招呼,一看他那样子,便都住了嘴,擦身而过就各走各的道了。
老榆头这名传开,便是这群大爷大妈传开的。没人知道他真名叫什么,见他就像一块榆木疙瘩一样不开窍,这名号便真正属于他了,只有小区里的孩子,见到他,尊称一声爷爷,这时,他便手背在背后,一脸的慈爱,盯着渐渐远去的孩子,伫足傻傻地呆看一阵子。
老榆头中等个,虽说上了年纪,头发已花白,可耳不聋,眼不花,只是背有些佝偻,走起路来,脚下生风,每日早早吃罢晚饭,去附近广场溜一圈,回到小区后随处溜达,直到黑夜笼罩着他,看不见什么了,他便会慢慢转回自已的屋子,像鸟归了巢,羊儿归了圈,在外不管多久,黑了天后,必回自个儿的巢圈,他一直不愿承认那是家,因为它不完整,缺温暖,少烟火。
这一日,他从广场转回小区,又进行着雷打不动的义务巡视。高大的洋槐树传来了阵阵甜香味,树下的板凳上,坐着几个闲聊着的老头老太太。他走到近前一杵,想听听他们聊些什么。可一见是他,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着他。没来由的,他的老脸`腾'的一下红了。像做了错事的孩子,见此处不欢迎他,一拧身,他背上手,迈开步子又踱开了。刚走没多远,背后的喧闹声又开始热闹起来,他忽然觉得心里堵的慌,想发泄,左右又瞅不见可以发泄的,便悻悻然的垂下头,走开了。
"吱呀吱呀″声从他前方传来。抬起头,他便看见小区的环卫工人,正推着一辆三轮车吃力的走着,车上装满了修树后的树枝。他张张嘴,想说话却没说出囗,默默地伸出手用力一推,三轮车便立刻轻快起来,女环卫工人转过头,对他说了声谢谢。
这是第一次有人开囗对他说话,他愣在了原地。旋即又快步冲上前去,用劲推着。这时,那几个老头老太太的话飘了过来:
“快看,老榆头在献殷情!”
“看他平时那股清高样,看人脸都仰上天了,我就看不惯这样的人!”
“就是,听说他死了老伴,要说也挺可怜的!
“可怜?我听说他退休前可是市里干部呢?”
“怪不得我说他怎么这样看人呢?”
………
他很想充耳不闻,但这些恶毒的议论声,却如虫蚁般使劲的往脑子里钻。他看见那环卫工人出了小区门,大门外停着一辆垃圾车,于是他住了手,那位保洁工人又回头冲他一笑,“太谢谢大哥了!”
“不用谢!”说完他吃了一惊,惊的是他终于可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随即,他又用手拍了拍脖颈,心中默念了一句,“都是这该死的颈椎炎惹的祸啊!”,旋即,他转过身,那该死的头止不住斜看向了天,路过那几个老头老太太的时侯,他依旧没说话,只是背着手,重重的发出了一声长叹,“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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