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奶奶早已过世了。如今,已过天命之年的我,随着时间推移,越发多了怀念。想起过往种种,如同翻阅一张张老照片,久久不能释怀。
奶奶去世早,大概食道长了肿瘤。但我觉得奶奶更多是被吓死的,“七十三八十四”是鬼门关,奶奶很是忌惮,最终还是没有打破这魔咒,奶奶病逝时七十三岁。
在爷爷奶奶的七个孙子中,我是最小的。他们的大孙子,我的堂哥大我整整24岁。大概是因为我最小吧,爷爷奶奶格外疼我,奶奶尤甚。
记忆中有两次和爷爷奶奶一起走亲戚。一次是奶奶带我回娘家。奶奶的娘家在我们村正后面,约莫三里地。奶奶小脚,迈着小碎步,走起来象踩高跷,我则欢快的像个小鹿,蹦蹦跳跳,跑来跑去。
招待我们祖孙俩的,是奶奶的弟媳,我喊老舅妈的。老舅妈给我们炸了油条。在那个缺衣少穿年代,油条算是奢侈品了,至今清楚记得吃完后,奶奶让我用一双小油手摸头,大概是当头油擦吧。那一年我大概五六岁。
奶妈的娘家据说当年也算是大户,可惜祖上抽鸦片,抽败了家业。
第二次是爷爷奶奶带我去我小姑姑家走亲戚,小姑姑家在我们村东面,约莫也是二三里地样子。不记得吃什么了,只记得从小姑姑家回来时,路过一个很大的树林。我和爷爷奶奶捡回来一大捆干树枝。
回到家,帮着奶奶“呼哧呼哧”扯风箱做晚饭,炉膛里的火光象一条长舌一样,随着风箱扯拉吐出来,吞进去。
喝粥时,祖母总要我和爷爷比赛看谁先喝完,言曰“拐饭”,自然每次都是我赢,奶奶便笑呵呵的在爷爷的背上捶上一拳,算是对输家的惩罚。
我小时候大概很倔强,做错了事又不认错,父亲揍我,奶奶听见了,就喊爷爷:“聋子,快跑,小森又挨打哩”,耳背的爷爷就跑过来劝架。我想要不是奶奶脚小,她早跑出来护我了。
奶奶卧病在床时,我上小学二年级,放学后,我总是翻过墙头去看奶奶,奶奶见我来,总会轻声说“给小森拿块干”,爷爷便踩着小凳子摘下梁上挂着的篮子,给我掰一块馒头吃。当然奶奶的藕粉我也没少喝。
爷爷的身体一向很好,要不是90年冬天被雪滑倒摔伤了腿,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伤腿卧床后,各项器官随之衰竭,生命便定格在91岁。
我们家大概祖上也是富裕大户的,据说太爷爷是私塾先生,爷爷从小读四书五经,写一手好字,打一手好算盘。
父亲回忆他小时候,常见爷爷摇头晃脑的读文章,大概是之乎者也吧!
因为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自然很受街坊乡邻尊重,说我爷爷算盘打的如何好,记性如何好,不管谁家土地,几亩几分如何清楚云云。
其实不管谁家红白喜事,账房总会留把椅子给我爷爷。爷爷去了,主家便觉得很有面子。
临近年根儿,是爷爷最忙的日子,左邻右舍的拿张红纸过来,要爷爷帮忙写对联,爷爷便用镰刀裁剪了,写好后,我们帮忙拿到院子晾晒,等人来取。我家大门对联横批大概永远是“紫气东来”四个字。
但这“紫气”似乎并没有眷顾,一九八三年春节刚过,我积劳成疾的母亲突然撒手人寰。痛失儿媳,爷爷伤心的几度失声。提笔代我父亲写下挽联:“二三十载夫妻有苦无甜空负我,四五个儿女大哭小啼乱呼娘”,挽联很大,张贴在灵棚两侧,昭示家庭巨大不幸。
解放前,爷爷在县里参加革命,解放后,县里成立中学,爷爷任会计。后来回乡后,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拾粪。大概患有气管炎,大老远的就能听见他的咳嗽声。
爷爷九十大寿时,已是五世同堂,我们邀请了县电视台进行录制播放。参加寿宴的亲朋很多,又恰逢金秋,所有人都喜洋洋的。父亲还特意书写寿联“高龄又逢新社会,幸福全凭共产党”。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家人员结构发生了很大变化,但爷爷奶奶刻骨铭心的爱已深深落在我心上。那种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将赓续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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