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笙乐响起的时候殃迟正在寝宫侍弄她的猫。
在殃迟看来猫和花一样,都需要人去照顾。
花是最娇贵的,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修剪。该如何播种,如何浇水,如何施肥,如何修剪,一丝都不能差。以及该如何保养枯萎的花茎,以待来年还能绽放出更加娇艳的花朵,这是一场漫长而又赏心悦目的期盼。
而她的猫自然不需要这些,因为猫不是花,再娇贵也不需要浇水、施肥、修剪。说到修剪,她的猫的确需要修剪一下,当然我指的是它的毛。这种猫的毛发生长并不快,实际上这些毛发生长的很慢,而且每过十年就会换一次毛,就算不修剪它的毛也会很整齐。
这种猫的寿命极长,古书上记载,猫有九命,若没有损伤,他们可以活270年。当然这种猫极少,而且很难被驯服,在钺国只有皇室才会有人养这样的猫,而殃迟不仅身为皇室,而且还是钺国的国后,养这样的猫也不足为奇。至于她为什么会叫‘殃迟’这个听起来并不好听而又不吉利的名字,那就得问占星师了。
虽然它的毛不用修剪也会很整齐,但是现在不同,它已经到了换毛的时候,难免看上去有些凌乱。猫在换毛的时候不仅会看上去凌乱不堪,而且新生的毛会很硬,就像针一样。在完全换毛后,新生的毛发还没变的柔软之前,它看起来和大街小巷的野猫没什么区别,只是干净一些。当然这时候也不会有人去抱它,更别说是摸了,因为这时的它就像是一个刺猬。
殃迟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怀里的猫,从耳尖一直到尾巴。抚摸它并不是为了梳理毛发,只是因为它要睡觉,这就是它和那些娇滴滴的花不同的地方。那些娇滴滴的花就算再美艳动人,殃迟也不会去侍弄一下。下人们只需将这些花侍弄好,待到赏花的时候放到殃迟能看到的地方,看一眼就会被扔掉,花期稍长的也只是多看几眼而已,同样躲不了被扔的命运。而这只猫,只有殃迟抚摸着它,它才会睡觉。
猫在休息时,喉咙中常会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现在它已经开始打呼噜,也就是说他已经睡着。殃迟抚摸着它,从耳尖到尾巴,这是今晚的最后一次,因为她也要睡觉了。殃迟并没有从耳尖抚摸到尾巴,而是在中间就停了下来,殃迟抬起手,指尖在滴血,殷红的血,看来新生的毛已经长出。殃迟并没有放下手中的猫开始包扎伤口,而是看着这殷红的血滴自指尖滑落,血滴在空中滑落,颜色变的越来越淡,最后像烟一样散开消失不见,殃迟的指尖已是完好如初。
殃迟正准备将怀中的猫放下。
突然,一股强大的灵力自门外疾驰而来,看似脆弱的门窗即将被这股灵力撕碎。
殃迟并不打算去阻止,只是小心的将手中猫放回窝中,生怕将它吵醒。
殃迟所处寝宫的门窗和屋顶都布满了灵力结界,想要不动声色的闯进来几乎不可能,所以殃迟并不着急,就算有人闯进来也一定不会活着出去。
夜色中,一个人影在空中疾驰,脚尖轻点,身体旋转,似是个陀螺。此人身法之快,仅一瞬已是贴着门窗砸过来。
灵力结界似是涟漪一般散开,门窗并没有碎,但此人已闯入寝宫。
“瞄”的一声,殃迟手中的猫受了惊吓后跑开了。
闯入者闯入寝宫之后并没有一丝停顿,径直的冲向殃迟。在冲过来的途中还从袖子里甩出一样东西,在烛光下只能看到一抹锐利的光划过。殃迟也没有动,就这样看着冲过来的人影。
叮。
空气中迸发出金属敲击的声音。
在交手后,闯入者便退了回去,殃迟还是没有动,只是现在寝宫内多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就站在殃迟身前。
殃迟看着闯入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旋即又笑了笑。
“你吓走了我的猫”
“我困了,要睡觉了,给你两个选择”
殃迟的话并没有停,但人已是上了床榻,床幔也已掩上。
“第一,现在就自杀”
“第二,找回我的猫,让它睡觉,然后自杀”
“这有区别吗?”闯入者道。
“有”殃迟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的猫至少可以让你多活一段时间”
“你的猫?”
“在找到我的猫之前,你还不能死”
“你就不怕我找到的是只死猫?”闯入者似笑非笑的道。
不知是困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殃迟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你不会”殃迟道。
“不会?”闯入者饶有兴致的道。
“你一个人闯入我的寝宫,当然不会为了一只猫”
“今天说的话实在太多了,我困了,要睡觉了”殃迟慵懒的说着。
“五百年前,钺国第七氏皇帝驾崩,在丧期结束后,钺国第八氏皇帝即位。第八氏皇帝即位后暗中收缴了国中所有的笙,就连国中用过笙的乐师和作坊里造笙的工匠也都一一盘查,连宫中的乐师和作坊也没有放过。收缴的笙被集中烧毁,据说烧的连渣都不剩,而那些接受盘查的人据说并没有被盘查审问,而是直接活埋。”
闯入者好像并没有要等待殃迟回答的意思,接着继续说道;“当然收缴笙的并不止钺国,其他各族也将笙收缴起来焚烧干净,就连巫乐、祀乐和祭司都没有再用过笙,而在此之后,丧期的礼乐也就省去了,当然这不是重点,我也不是在单纯的讲故事”。
“那声音又出现了,出现在这里。就在刚才,你可曾听见?”
这次闯入者是在问殃迟,当然殃迟并没有回答。
闯入者并没有听到殃迟的回答,而且他很清楚,或许此时的殃迟真的已经睡着了,当然他会等,只要眼前这个人不动手,他也不会动手,因为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
他在等,在等殃迟回答,或许他已经先等殃迟醒来。
在过去的一个时辰里,他在等,在等眼前的人倒下,但是在半个时辰里他就已经得到了答案,刚才一击他并没有得手。在刚才的交手中,他很清楚的听到了金属撞击的声音,他也清楚自己的武器,一般的金属抵挡不住刚才这一击。眼前的人似乎已知道结局,因为在柔丝点在他胸口心脏位置的时候,他并没有躲闪,也没有还击。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他在摸索这个人的底细,结果倒是有几个,但他不能确定是哪一个。
“笙的声音,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又开始说,就像个话篓子,他似乎并不是在等回答,只是要将这些话全部倒出来。
“冰族和火族向来水火不容,这些年消停的日子也不多,可是最近他们好像安静多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在交战前一夜他们好像都死了人,虽然死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但他们好像都想起什么,或者说他们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只是没想到真的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闯入者接着道;“其他族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或多或少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当然在当晚他们都听到了一个声音,虽然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但是他们绝不会忘记,笙的声音。钺国已经没有笙这种乐器了,当然其他族也一样,也就是说死的这些人其实是同一个下的手。其实他可以杀死更多的人或者更重要的人,比如……”
他停顿了一下,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他没有,也许他并不只是为了杀人,杀人只是为了警告,至于杀谁,这并不重要。其他族已经有人听了这笙乐,就连巫医和蛊医也不例外,现在只剩巫乐、祀乐和钺国,在这三者中,我选择了钺国,看来我运气不错。笙乐响起的时候我就在离这不远的地方,声音是从这里传出的,你猜今晚谁会死在这里?是你?还是我?或者是那只被吓跑的猫?”
当闯入者说到这里时周围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变得诡异、阴森起来。
夜已深,外面静的吓人,偶尔能听到值更人的梆子声,当然能听到的也只有这个。闯入者将灵力展开,灵力覆盖的范围内一切都映在脑海里,当然殃迟是个例外,但可以确定的是殃迟只是睡着了。
还有一个,脚步很轻,动作很迟缓,他化在散开的灵力里,只有双脚在起落时泛起的尘埃。
他在靠近,当然它只是只猫,一只值得怀疑的猫。
刚才受到惊吓跑开的猫现在自己回来了,用不着别人去找,也用不着殃迟的抚摸,它爬进了自己的窝。
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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