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故乡的月亮》

【散文】《故乡的月亮》

（1）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这是杜甫的乡愁记忆，诗里充满了秋天的萧瑟和作者的落寞。

在我的孩童时代，80年代的农村还处于贫穷阶段，那个时候，我们老家还没有通电。当然，月饼更是奢侈品。

孩提时代，把我的记忆和中秋节牵连到一起的，并不是月饼，而是月亮。

小时候的中秋节，我都会和奶奶去走亲戚。

外婆家有着一个大鱼塘，那里是我们那些喜欢玩水小孩的天堂。

鱼塘里有荷花，有莲蓬，有鱼虾，还有月亮...

白天，我们小孩帮家里采莲蓬，莲蓬可以生吃，也可以晒干了用石磨磨成粉，做成莲蓬粥。

说到莲蓬粥，可能很多朋友们没有吃过，清热解毒很有效果的。

最难得是，亲戚家还有一条小船，两头尖的那种小木船。划着小船，迎着八月的凉风，穿行在一片荷花的绿色世界里，本身就是一幅美丽的风景画。

在小船上，摘莲蓬累了，我们就玩水。我们往荷叶上面泼水，看着珍珠般的水珠，一颗颗在荷叶上游走，汇集成不同的形状，又随即随风落下，真是好玩得不行。

到了晚上，大人是不让我们划船的，我们就玩月。

之所以叫玩月，是我们小伙伴的叫法。不止天上有月亮，水中也有一个月亮。

河塘中的月亮，看上去比天上的还要大，还要圆。而且，不知是不是风的原因，水中的月亮是会移动的。我们会随着月亮的移动而追跑，我们叫着“追月”。

不止有追月，还有打月。

我们用一根棍子，朝着水中的月亮从中划开，就成了两块半月，随着水波的抖动，两块半边月亮也在水中跳起舞来，待水面平静后，水中的月亮再次合二为一。

如果我们用两根或更多的棍子，可以将水中月亮瞬间分成多种可爱的形状。

如果用棍子在水中月亮的位置，顺着一个方向快速旋转，这时候的月亮就像快速奔跑的轮子，好玩极了。

当然，除了玩月，晚上还有夜宵，石锅鲫鱼。

鲫鱼，是从河里现捞的野生鲫鱼，绝对的天然绿色。在鲫鱼汤里，放了很嫩的那种荷叶一起煮。石锅外面，是不用锅盖的，而是用几片大荷叶盖在上面。

不用我多说了吧，鱼还未熟，周围早已是香气四溢，每阵香气都直逼人的胃觉神经。

老一辈人，管这道菜叫“荷香石锅鲫鱼”。

长大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鱼。

我们那个年代的孩子，虽然没有肯德基，没有月饼来过中秋节的年代，但我们童年的色彩并不是贫乏。

采莲蓬，追月，玩月，莲蓬粥，荷香石锅鱼......不知道有没有朋友们经历过，是不是每到中秋节，和我一样，也会想起这些童年有趣的小故事？

（2）

上小学后的中秋节，家里依然吃不起月饼。

记得那时候，每个月饼要5毛钱，那3个月饼就是1块5了，可以买一斤肉了，当然得用粮票换。

所以，不宽裕的家里会选择中秋节吃肉，因为在那个年代，月饼仍然不是过节的必需品。

当然，中秋到来时，饭桌上会更丰富些，除了肉，还有鸡蛋，还有我喜欢吃的豆腐。

我小时喜欢吃豆腐，和一个女孩子有很大的关系。

那时候，买豆腐可以不用钱，可以用黄豆换的。一斤黄豆大约可以换10块豆腐。

卖豆腐的是我们村里有名的豆腐西施，当然还有她的帮手，她的漂亮女儿，小草。

我去买豆腐，都会掐点，赶在只有小草在的时候。

“小草，早上好，生意好好啊。”我好像永远只会说这么一句话。

“生意还行，上水，你是来换豆腐的吧？”

“是的，小草，给你2斤黄豆。”

“好的，这是你的豆腐。”小草大致地称了下我的黄豆，麻利地给我装好豆腐。

我对小草笑笑，拿过豆腐。

后来，我回家后，发现每次小草给我的豆腐多了1块。变成了21块。

我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心中的小鹿在乱撞。

以后，家里需要买豆腐，我都是抢着去。豆腐已经不重要，那儿不仅可以看到小草，还可以和小草说几句话。

当我发现小草给多我豆腐后，我会从家里偷偷地多加两把黄豆，放在袋子里。

“小草，2斤黄豆。”我笑着把黄豆递给小草。

“上水，给你豆腐。”小草同样不点破，也笑着给我豆腐。

只是后来的豆腐，变成了22块，或23块。

以至于后来，父母向别人介绍我的特点时，不忘加一句，“这孩子特别喜欢吃豆腐。”

我上了初中后，过中秋节时，我却不太爱吃豆腐了。因为小草搬走了，去了城里。

小草走了，我也不太爱吃豆腐了。

小草走了，我甚至发现，故乡的月亮也廋了，冷了...

那个爱笑的小草，一笑有两个好看酒窝的小草，那个曾经占领我小学时代全部懵懂想象力的小草，就这样消失在我青涩的记忆里。

但是很多年以后，每当回家过中秋，我都会说想吃豆腐，家里人就会特意为我煎一盘豆腐。

时光变幻，我和小草再无交集，这成了我一生的遗撼。

难怪人们会在过中秋时说:月有阴睛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3）

初中的最后一年,时间跨入90年代，过中秋时，农村开始流行月饼，那种粗皮冰糖月饼，粮票开始退出历史舞台。

开始我发疯似的改掉贪玩的毛病,开始猛搞学习.

当然,凡事有果也必有因.

班上的学霸,扣子,她的成绩很好,也很爱学习.

扣子不是那种美得很明显的女孩,很普通的一个女孩,但在我的心里却不普通,因为她是全年级的学霸.

但扣子喜欢的人,不是我.是另外一个班的一个男生,也是一个学霸.

于是,一个坚定的念头,在我心里堵成一道钢铁长城:我也要成为学霸!

我也要让扣子喜欢我.

当然,寸有所短,我虽然进步了很多,但离学霸始终有一步之遥.

那时的扣子,就像是我前面的月亮,给我光明,也给我迷茫.

马上就要过中秋节了,人们说中秋节也是团圆节,我决定在中秋节,向扣子表白.

一些同学写的一些什么爱呀,丘比特呀,太俗气.

我以前自学过一段时间的画画.对,以画传情.

既然是中秋节,不变的主题,就是“嫦娥奔月”.

我精心地画了一幅嫦娥奔月图.画面上端是一轮发光的圆月,美丽的嫦娥仙子正飞舞着,缓缓地奔向圆月.

画面下端是一片青绿的草地,一头牛正在埋头吃草.

牛的旁边是英俊的牛郎,双眼正深情地望着天上,并展开双臂向天上的嫦娥发出爱的召唤......

我趁着扣子不在教室,将画放在了扣子的书包.

我第一次觉得那年中秋的月亮,是那么的圆,那么的可爱,仿佛全身金光闪闪.我甚至觉得,扣子就在月亮边上向我招手.

返校后,我却发现扣子,并没有对我含笑,也没有对我招手.

晚自习前,扣子的同桌将我的神作还给了我.

我问她: “扣子怎么说？”

“扣子说，让你自己看画。”

我接过画，只见画中间写了几个大字：我不喜欢比我笨的男生。

真是莫名其妙，画那么传神，韵意那么深远，怎么要拒绝我，还要说我笨呢？

真是流水易近，知音难寻。

（4）

一年后，我已经读了高中了，无意间在一同学的辞典上，翻起嫦娥奔月的典故。

真是应了那句话，没文化真可怕。

当然，那幅嫦娥奔月，是我的处女作，也是我的封官作。

只是，每到中秋节，想起嫦娥奔月的美丽传说，心里都有一丝堵的感觉。

我终就成不了学霸，我终就错过了扣子。

这些年的中秋，感恩国家改革开放和好政策，我吃上了精美的月饼，有蛋黄的，有肉松的，有鲍鱼的，还有冰皮月饼等等，甚至不用跑超市，在手机购物网上动动手指，用移动支付就可以轻松拥有。

但故乡发生的那些小伙伴们玩月的故事，那美味的荷香石锅鱼，那些年小草可爱的笑容，给扣子的画，都随着滴答滴答的时光指针，越飘越远……

那些笑声，那些故事，从我的脑海，一直飘向故乡的月亮。

月亮走，我也走，一直走到故乡的家门口...

今夜，月亮被乡愁咬去了一口，我把它悄悄珍藏，把乡愁挂在了我最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