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夏居

 

是晚霞

    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 开了窗子 山风幽幽吹进屋子来 卷携着一点七月傍晚的日暮暑气 这气息 像刚从田地里摘回来的西瓜 甘冽却也有大地的温度 我喜欢的是冰凉清甜的瓜 刚摘回来的定是要在澄凉的溪水里浸上一两时辰或是切开置于冰箱冻上一会儿再吃的 热 是我对夏天唯二的不满 另一恨是蚊子 其余夏日都应是算作好的 而不应苛刻的了

蝉鸣不算稀奇 可曾听过夏蝉声浪般的重复交响乐 后山的树木竹林郁乎苍苍 正是这群玩意儿的良居佳所 于是在这主场上 它们可劲地炒热气氛 卖力演奏 想到它们是只有这么一个夏天的 我也就原谅了它们的吵闹 西边天空早开的晚霞橙黄绯红 映在暗蓝天幕 私想撷一朵下来 好衬衣衫 也映在我两颊 像喝了酒一般 但我是极清醒又无聊的 轻衣缓带 意态萧闲 整日也无风雨也无晴的 一副意兴阑珊做派 青年人大概是不该这样的 自觉像汪曾祺书里泛览周王传 流观山海图的老人 隐蔽暗淡 自得其乐

山里 尤其夏季 天色是亮的很早的 晨间五点多的时候 躺在床上可以听见窗外清亮鸟鸣 隔壁妇女池边浣洗捶衣声 木衣槌啪啪地落在石板上的衣服上 颇有节奏感 睡眠浅的人是要被扰了清梦的 十几年前 在我小的时候村子里大都是这样洗衣服 如今有了智能机器 她们还是愿这样洗 溪水流经管道接入水池又溢落在地上 潺潺入耳 若不开窗看一看外头 好多次我都怀疑那是下雨了 开了窗 见到偏斜的晨光把后山的田野和林木明确地分成了上下两部分 上部的成片的竹林树木沐足了阳光 精神抖擞 好生俊俏 下面的田野还是冷色调 玉米豆角这些庄稼也还未清醒似的 田畔的芦花还低着头 和风微摆衣角 隔壁早起的农人已在田间地头扛锄晃悠 检查他的作物长势如何

很多东西变了 很多东西是又未曾改变的 在广远的市声之上升起 搅带出许多东西 闪一闪 又在这片土地上淀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