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有力的还击

父亲戒掉了酒，姐姐常往家寄上两百块钱，还有那每个星期一封，劝说父母要恩爱的信，我认为是这些原因让父亲的脾气有所收敛，没有以前那么爆燥了。

我不知道，母亲是因为父亲没有以前恶了，还是她真的隐忍够了，她第一次对父亲做出了强有力的还击。

那天，父亲不晓得从哪里请来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他对母亲说，那老头如何如何的神通广大，会算命，会看风水，神得很，叫母亲中午准备点菜。

我家还是那么穷（准确的说，母亲还是那么穷），有啥好准备的？青菜辣椒，南瓜土豆，地里都有，有贵客来家里，能加炒个肉就是能拿得出手的最盛情的款待了。可惜那天不逢村里赶集，没有肉卖。

父亲又说，他最近总是疾病缠身，吃药打针都不见效，他托了人才请来了那老头，请了好几次了，今天才终于答应来给家里看看风水，去灾免祸，怎么着都要热情款待。

母亲会意，她二话不说，跑去她最要好的邻居家借来一块肉，中午炒了一盘回锅肉。加点青椒，又多捣鼓出一盘肉丝。

吃饭的时候，那老头和父亲一直在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母亲虽然听不懂，却也摆出一副庄重严肃的表情，父亲把头凑过去，耳朵贴近那老头的胡须，眼神专注，还时不时点头，嘴里“嗯嗯”应答，看起来好像他听得懂那老头说的话似的。

那老头一个人喝着酒，看起来有几分醉了，话越说越多，我们家需要重新改造的风水也越来越多，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这期间，我把桌上的菜端回灶上重新热了三四遍，母亲又给热了五六遍。眼看天快黑了，那老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和父亲相谈甚欢，大有非把我家的门庭改换成大富大贵人家的门庭不可之势。母亲只好又去另一个邻居家再借来一块肉，准备好了晚饭。

晚上我又给他俩热了几次菜？不记得了。太困了，母亲就叫我带上小妹睡觉去了。

睡到半夜，我被父亲的“狮子吼”吓醒，紧接着听到母亲也在大叫，我一骨碌从床上翻滚下来，想都没想就光着脚板冲出房间。

母亲手持一根大棒，“啪”的一声捶在父亲的头上，我冲进堂屋的一瞬间，这一幕刚好被我看到，深深地印进我的脑海里：母亲居然打了父亲，她——居然敢打父亲？我就像被定住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只见父亲手里的锄头对着母亲猛挖过去，比他平时挖地来得更猛烈。母亲也不示弱，她一改往日逆来顺受的模样，手里的木棒雨点般的落在父亲身上。

那场战斗是怎么结束的？我已经吓傻了，完全不记得。我只记得父亲睡进了他的房间，再见到他，已是一星期后的事了。

第二天母亲告诉我，那个神棍老头说，我们家没生儿子是因为房梁不好，要把房梁换了。家里穷，父亲爱生病，都是门前那条石板路惹的祸，那条路正对着我家大门，必须得改。

半夜三更，母亲正第N次热着菜，父亲拉来桌子，再在桌子上放把梯子，爬上房顶，就把房梁上的瓦拆了，还把上面的一根什么木头弄了下来。

母亲开始阻止，换来了父亲的一阵怒吼和两个挙头。

还没完，父亲又在那神棍老头的指挥下拿上锄头，准备去挖路。母亲又阻止，那路不是我家地头的小路，那是一条马路，是村里修的，用长凳形的石头铺了几十级台阶，父亲不跟任何人商量就挖，定会惹祸。

在母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下，父亲非但没有醒悟，反而激怒了他的暴虐本性，他不挖路了，改为追着母亲挖。

母亲逃到屋里，摸到一根木棒（其实，后来才发现，那是一根大楠竹，已经被打破了），就出现了上面我看到的那一幕。

第二天赶集，母亲依然把她的馒头搬到街上去卖，父亲没有开门理发，一直在他的房间里没有出来，我要去上学，走之前，我把家里所有带“棒”的东西都集合起来，一趟趟搬到母亲那个要好的邻居家去，再把一切我认为可以当做武器的刀具收在一起，拿个背篓装起来，也背到那邻居家去，并且告诉邻居:“姨，帮我看好妈，她在街上摆摊，我怕爸爸会拿这些东西从后面打她”。

看着那根已被打破的大楠竹，我从没担心过父亲有没有被打伤，我就固执的认为，他会趁我上学了去偷袭母亲。我为母亲担心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