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十八岁的秋天,那个没有风,灯格外亮的晚上。
苏州。
顾苡穿着浅色宽松的亚麻裙,一双洗白的帆布鞋,他们分手那天也是这样,只是那天天灰蒙蒙的,今天艳阳高照,在一年四季温暖和煦的南方,算得上是大晴天。
新娘穿着和美的婚纱,流苏从及膝处垂下来,曳地裙摆在闪闪的草坪上映出这场倍受祝福的婚礼。她笑的真甜,比叶以铖送的草莓牛奶还甜呢。
“每天一杯草莓牛奶,我的苡苡一定会长得很高很高,但是—没我高喔……”
“没大没小,叫姐姐,还有,不准摸我头!我一定会比你高的……”
……
“顾苡!这边!”早就剪了光头,立志要改过自新的理发店老板朝晃神的顾苡挥了挥手,他不知道的是,这场婚礼的男主角和眼前这位做了他三年妹妹的小姑娘还有段不能说的故事…可哪又什么不能说,只是说不出口,那时候,大家都是最无能为力的年纪。
“叫姐姐啊,愣着干嘛?你忘记顾苡啦?”理发店老板诧异地问。
叶以铖眼眸暗了暗:“姐姐,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过得好不好吗,还是……你后悔了呢。
我来看看我当年爱的男孩,看看他离开我以后是否找了个好人,幸福地生活下去。顾苡嘴唇歙合,还是没有出声。
你现在如果后悔了,也许我可以考虑一下…带你走。叶以铖紧了紧垂下的另一只手,没有言语。
新娘挽着新郎的胳膊,笑的落落大方:“是以铖的姐姐么,谢谢您今天大驾光临哦。”
不用谢,不客气,最好别谢,我有点后悔,非常后悔,悔青了肠子,追悔莫及,悔不当初……可是怎么就这样了呢?什么时候开始,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样子呢。
“好小子,你离开理发店以后去了哪儿啊?”理发店老板勾过何年的肩,问。
“服务员保安送外卖打辅助陪聊微商……基本都干过了。”何年挑挑眉,认真的数着指头道。
何年瞧见大厅那摆的堂堂正正没有比这次更认真的海报上贴着的新娘照便知晓当年结局,有些唏嘘:“小苡也到年纪了,不考虑—重新开始?”
顾苡手插兜,亚麻裙的兜小小的,刚好装得下她慌乱羞赧的心,她才安心地,露出一丝苦笑:“早就应该…重新开始了阿。”
十八岁。
顾苡第一次知道,男孩子的眼睛也可以这么漂亮。弟弟,也可以和姐姐谈恋爱。
“你好,欢迎光临,请问你想要剪什么样的发型呢?”理发店老板笑眯眯地像个圣诞老人。
顾苡扫了眼店里装饰,瞧见一个戴着口罩眉眼可爱,眼睛—“真好看。”,忽然听的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老板倒是不吃惊,揶揄似的敲了敲男孩的额头:“给姐姐洗头去。”
所有的甜蜜如果都是铺垫,大结局到底应该是圆满还是欢喜?
顾苡只知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任。
“你想多了,我跟他只是同学,他帮我介绍工作而已,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我说过了,你不要无理取闹,我已经很累了。”“叶以铖!我比你大三岁。”“我们分手吧。”
她那时将关心变成责备,期待变成埋怨,然后失望像香火炉里的烟灰越积越深,最后炉翻了,烟火撒了一地,香火里也许攒着的每一日面目可憎的爱,幻化成物质,毁灭于物质。而他,叶以铖啊,应该是风一样的人,应当向风一样,奔向自己的海,而不是在这里,喘息着接受自己低贱的生活。
“小苡,你走的时候,那小子一滴泪也没流,不知道是雨里哭尽了,还是想清楚了放下了。我当时就想啊,你说缘分缘分,兴许都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吧。”何年呷了口黄酒,头有些摇摇晃晃,眼前的路化作两条,三条,四条……好像当年顾苡和叶以铖常玩的那个游戏,叫什么来着……啊……对,“你还玩‘守望者’么?”
“啊?”顾苡也有些醉了,女人参加前男友婚礼是不是都这样,拼命地灌满面前的酒杯,好像还希冀着眼前这个为他人戴戒的男人还能像从前那样夺过酒杯,化身为偶像剧男主角用关心的口吻数落自己一顿,然后自己好又开心又佯怒地耍起小脾气。
顾苡,要记得,是你抛弃了他。
是你,在他最需要鼓励的时候,用最冰冷的话语告诉他,不可能了,你们。
你咎由自取。
哦,我知道啊,就是有时候,挺希望时间能重来,所以,好久不见呐,叶以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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