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散忆
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钓鱼的了。
小学四年级?五年级?地处里下河地区的红旗农场水系繁多,一条新通扬运河从中间穿过,东、西两侧各有一条大河穿插交错,这便是我们说的大水面,田野中更是各种大大小小的精养塘。
父母的工作单位叫机务队,是统管全场的农业机械的,因为这个,也成为了全场最牛逼的单位,甚至没有之一。80年代,良种一斤几十元,夏收、秋收时节常常大雨倾盆。早点收回家,就是万元户,来不及收的,泡在地里,种子一发芽,颗粒无收。不客气地说,机务队,决定了你是万元户,还是打水漂,还不谈拖拉机犁田时,打两遍还是打三遍,转大弯还是转小弯。所以,尽管养鱼地都很恶,看见钓鱼的常常是凶神恶煞般地扑来,轻则喝骂,重则打骂、折断鱼竿。但唯有这个单位的人不慌不忙,更不会跑,人到跟前时只需云淡风轻地说一句“我是机务队的”,便岁月静好,一切风和日丽了。有情绪的嘟哝下“倒霉”,悻悻而去,胸怀宽广的站在旁边陪钓,时不时地递根烟或者帮着取一下鱼。许是这个缘故,机务队的男女老少几乎都会钓鱼。
我不会水,妈妈担心我会出意外,第一次钓鱼,是让我跟着两隔壁的邻居吴叔和沈叔一起去的。雨后,东边的大水面。记不清过程了,那个时候就是三节或者五节的竹杆,打窝就用米,钓饵就是面团或者红蚯蚓。鱼不太开口,我后来好像是捉的旁边黄豆叶上的蚂蚱做饵,有奇效,钓了满满一网袋。眼见天色渐暗,就喊不远处的两位叔叔一起回,两人让我先回,他们还有事。我就一个人哼哧哼哧地拎着鱼回了家,等到吴叔回来,他家柴阿姨劈头盖脸骂他的时候,我才恍惚知道了他们不跟我一起回的原因。年轻人不讲武德,大概就是说的这个意思。
还有个叔叔姓林,出了名的性子急。插秧时节,也是个雨后,在西边的大水面,水电站附近,我找了个下水口作钓,接二连三地上鱼。林叔来了,问:“好不好钓?”我答“很好。”他就在我旁边不远做了个窝,开始钓。大约没到15分钟,一条未上,而我一条接着一条。林叔什么话也没说,把鱼竿翻转过来,在窝里搅和,边搅边骂:“惹瘟,我让你不吃!我让你不吃!”余怒未消,把鱼竿在膝盖上一发力,折断,扔到河里,再从田边搬了两块大砖头扔到河里,扬长而去。
我的性子也急,学钓鱼就是为了磨性子。起初,五分钟鱼不吃,就开始心烦意乱,就想走人。然后就养成一个习惯,到了钓点之后,先做3个窝,然后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那个窝里会有,那个窝里会有。时间久了,就变成了钓到了,舍不得走,钓不到,不肯走。一年暑假,早晨4点多就开始钓,全是小杂鱼,熬到12点,突然上了一条9斤多地鲤鱼,更是坚定了信念。还有一年大雪,闲来无事去钓鱼,八点多等到12点多,一口没有,过了12点15分,突然连续上了12条鳊鱼,都在两斤以上。也是那一刻,想到《江雪》其实不应该仅仅是写冬景的诗,而柳宗元钓的也不仅仅是鱼。
痴迷的时候,暑假早晨三点多就能起床钓鱼,到晚上七八点才到家。饿了运气好,偷偷摘人家一个水瓜、香瓜啥的,渴了河水也能对付。往来两条腿,其实胆子又小,一路歌唱,嗓音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好像是师范一年级这么嚎了一个暑假,二年级就做了体育委员。
工作之后,钓鱼的时间渐渐少了。一开始还行,在渔村工作,那个时候学校开暑假班,上到11点下课,骑一个小时自行车回红旗农场,扒两口饭,12点半左右就跑到河边钓鱼去了。后来就渐渐不钓了,特别是假装搞所谓教学研究之后,基本上就不碰了。间或有时想钓,又由于天气或者无从得知哪些水面可钓哪些水面不可钓而作罢。印象中,有三五次出手,渔获一般,作罢。
有同学讥笑落伍,开始学台钓。第一次便是带着丫头去玩,她是第一次钓鱼,应该是上三四年级的时候吧。帮她把鱼竿弄好,一根3米6的台钓竿,2.0的线组,我朝南钓,让她朝西,阳光不刺眼。我正转过头去弄自己的竿子,就听她在那叫“没得命、没得命!我要掉到河里去了!”赶紧看过去,让她把竿子立起来,稳住。来回较量了几个回合,一尾8斤多的鲢鱼上钩了。真是狗屎运。
现在基本都用台钓了,周末有时间会去练练手。领导批评:“闲,还去钓鱼!”回他一句:“不是闲,而是只有在钓鱼的时候我才不会想你那些城建的破事!”工作于我,算是认真的。但,有的时候想要把一件事做好,不是使劲盯,或许放一放,让脑子松一松,或许更清醒,或许出新思路。会工作更要会休息,而休息绝不仅仅是睡觉,其实就是换脑子。读读书、骂骂人,写个歪文、批批教育,都是换脑子的好方式。而台钓最大的特点是要全神贯注,钓鱼的时候只能想着钓鱼、盯着鱼漂,自然也就放下了。至于,钓到了鱼,怎么求亲告友收留一两条的痛苦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呜呼,掐指一算,一是大半年不钓鱼了。钓箱已积满灰尘,前几个月还每周擦一擦,如今已经是置之不理了。
呜呼,老人家钓鱼,钓的本不是鱼,而是求一个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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