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有个打算:在自己六十岁以后写一本关于自己的书。
倒不是自己在生活上有多么波澜壮阔,在情感上有多少缠绵悱恻,在反倒是太过于平庸无奇,我知道这样庸庸碌碌的人实在太多,张眼一望,满大街熙熙攘攘的,川流不息的都是,只是大家都有张各自不同的脸,让人恍惚觉得都有着不一样的人生,其实,骨子里、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平庸生活,平凡都不敢是。
在各种迎合商业胃口的文字时代,没有人底下眉眼来看看这些绝大多数的大众,哪怕他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因为当你开始内省时,惶恐就会像气体一样立即充斥着整个身体,而你生怕自己被扎破,或许,你、我早已是千疮百孔,但是、所以,我们宁愿意沉溺于一切浮华美好的憧憬里。
这个时代的里子不是玄幻,不是耽美,不是穿越,而是惶恐和荒谬,它不仅是这平庸大众的本质,也是其表象。
或者,这只是我的,我能深深地感受到这种惶恐与荒谬,我知道自己跟大多数人无异,却也不甘心的如恒河之沙,但是又怎么可能像悟空一样石破天惊呢。我只能回归到自己,随着时间看着自己成长、老去.......
1980年,三年级,八岁。
那天阳光很好,夏季已经来临,如果没记错的话又是学校规定大扫除的日子,我端着满满一盆子水向教室走去,有些重,超出了我的负载能力,我不得不边走边歇,且小心翼翼,尽管如此,清水还是不听话地要漾出来。在又歇息一阵后,端起盆子继续走,衣袖已经湿了,甚至前胸,裤腿,我也没在意,看着盆子里的水荡漾着,很清澈,我能看到自己的脸在水里晃动,还有一双眼。
也就在那一刹,我问自己:自己什么时候能长大?再过二十年会是怎么样?
那不是小孩子的蒙昧自娱自乐的问,而是内心的自省和启蒙,也就在那个时间点,我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场景。
它将伴随着我的一生来回答。
所以,我决定在自己六十岁以后开始回望,因为总觉得,不到年龄是没有资格写下什么的,想要通过时间来拉远距离,让所有的人和事压着,酿着,该淡的淡去,该忘的忘记,留下的尽管是泛黄了,但依旧能触及心魄。
但是,但是——我已经等不及了,也等不到那天了。
2016年11月2日,时年44的我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恶性肿瘤第二次复发,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我怕来不及,我怕走的太快,当然,其实我并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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