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到处充盈着玫瑰花香以及荷尔蒙气息的夜晚,窗外树叶婆沙作响,细腻的风雨交织在黑暗里。我窝在广州的小屋,鬼使神差地从书架上取下王小波和李银河合著的文集《爱你就像爱生命》。点一盏橘色台灯,沉浸在他们的情感世界里。
在诸多名流夫妇里,除了三毛和荷西外,我尤为喜爱这对学者夫妇。他们虽然早已永隔一江水,但灵魂却似从未真正地分离。1977年,因为小说手稿《绿毛水怪》,在《光明日报》时任编辑的李银河与在街道工厂当工人的王小波相识并相恋,互相为对方的灵魂、智慧所倾倒而痴迷。三年后,两人登记结婚。
然而,无论是作为男朋友还是丈夫,王小波都从没给李银河买过花,唯一送过的礼物是一顶纯毛帽子。但是,他发自肺腑地深爱着这个女人。而李银河,尽管“嫌弃”过王小波的其貌不扬,但最终还是被王小波的“生命活力”所深深吸引、驻足并一生回味。
在这本早已被我翻烂的浅蓝色小书中,记载着王李两人恋爱时的旧日情信。在信里,王小波一改平素嬉笑怒骂的文风,他总是亲切地以“你好哇,李银河”作为开头,一边谈论着人生的意义、人的自由、信仰以及理想,一边像个孩子般毫无顾忌地表达着他对李银河的爱慕、思念以及依恋。
“我现在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就是没三二天就要找你说几句不想对别人说的话。”
“我要自我完善起来,为了你我要成为完人。”
“我是爱你的,看见就爱上了。我爱你爱到不能自私的地步。就像一个人手里一只鸽子飞走了,他从心里祝福那鸽子的飞翔。你也飞吧。我会难过,也会高兴,到底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你想知道我对你的爱情是什么吗?就是从心底里喜欢你,觉得你的一举一动都很亲切,不高兴你比喜欢我更喜欢别人。你要是喜欢了别人我会哭,但是还是喜欢你。”
“我把我整个的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讨厌,只有一点好,爱你。”
“说真的,我喜欢你的热情,你可以温暖我。我很讨厌我自己不温不凉地思虑过度,也许我是个坏人,不过我只要你吻我一下就会变好呢。”
“你不在我多难过,好像旗杆上吊死的一只猫。”
人们总说,每个男人的内心都居住着一个小男孩,惟有在亲密爱人面前,小男孩才会跳出来。在王小波身上,这一点仿佛得到了证实。在这些甜到极致的字句里,1.84米高的大汉化身为率真敢言的孩童,说着一些或透着诗意或不着边际的情话。
有一次,他还特意在一张五线谱上写信,并借题发挥:“五线谱是偶然来的,你也是偶然来的。不过我给你的信值得写在五线谱里呢。但愿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放在现在看,王小波简直就是个带着点闷骚的“情圣”。
他还很享受和李银河呆在一起的时光,曾将其形容为:“我和你好像两个小孩子,围着一个神秘的果酱罐,一点一点地尝它,看看里面有多少甜。”
这些情话肉麻吗?王小波聪明地自辩道:“真话不肉麻。”呵呵,管它肉不肉麻,其实只要对李银河受用,能让她接收到他浓浓的爱意,其他又有什么所谓?
在回信里,李银河也热烈地倾诉了内心对王小波的爱以及女人都渴望的安全感。她写道:
爱把我们平淡的日子变成节日,把我们黯淡的生活照亮了,使它的颜色变得鲜明,使它的味道从一杯清淡的果汁变成浓烈的美酒。我们不该感谢它吗?不该为它歌唱吗?你这把钥匙就是开我这把锁的(或者反过来说)。
你能永远满足我的“要”吗?你说过:要,对我来说,就是给。你能永远这样想吗?我还很爱妒忌,我甚至妒忌你小说里的女主角和那个被迷恋过的小女孩。我是不是很可笑?简直有点变态心理。你受得了吗?听人家说,女人的妒忌是美德,是吗?那证明我很爱你,不愿你的感情被别的什么分去,不过你别听我的,好好写下去吧,好好写吧。
我还常常想,为了你我想变得美一些,我希望你爱我的全部肉体,我愿意它因为你而变得更美。
然而,越是美丽而炽烈的情话,待往事如烟时回望起来,更叫人为之疼惜。
1997年4月11日,45岁的王小波因心脏病突发辞世。在英国剑桥大学做访问学者的李银河赶回来与王小波的遗体告别。后来,她在文章里追忆往事时写道:“小波在一篇小说里说:人生就像一本书,你要挑一本好看的书来看。我觉得我生命中最大的收获和幸运就是,我挑了小波这本书来看。”
“作为他的妻子,我曾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失去了他,我现在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在王小波离开3年后,李银河认领了一个孩子,继续投身于学术研究中,以每年一本书的速度向外界阐述着她的性学研究成果。如今,李银河已是中国最著名的性学家。或许,惟有寄心学术才能为其解忧罢。
韶华易逝人易老,但我愿意相信,这些亘古不变的情话,依然安静地存放在李银河内心深处最为柔软的一隅,作为她和小波此生彼此深爱过的珍贵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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