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曾停,整个世界的光被扑灭,空间迷乱。此时此刻的风从各处各方掉过来,融合、澎湃。沉闷的雷鸣缓缓铺开仿佛大江注海――突然,光辉骤现。仿佛从上而生的初阳,那一生所萃取一瞬间的灿烂。天幕之中,他手持雨剑,刺破苍茫。
又是一场大雨,风刮来千百万股箭矢。雨水姿情挥洒,尽管重复了亿万年,也依然不减兴趣。他们掉到拥挤的塞满费饮料瓶,破书纸的小巷内,发出敲打的节奏,整齐的艺术,乱的很有秩序。小屋内的人对这大自然的艺术不管不顾,尽管他的周记“生动有感情,富有艺术美感与哲理地歌颂了它”――这是语文老师对他写雨景的赞扬。张应现在很恨语文老师,因为今早儿他被点名道姓起立背课文。背课文就背课文吧,还背几段现代文。主要是张应感觉这几段写得确实不咋地,又是他最讨厌的赞美祖国赞美党和人民的垃圾,教初中生马屁要从小拍起。就在被点名的前几分钟他捧着书遮住嘴脸憋像语文老师的红秃头。舞台上老师闭着小眼在那朗诵表演,老师朗诵的那个感情深啊。那张大圆脸摇过来晃过去,时而面露狂喜仿佛听到老婆生了儿子,时而紧皱眉头又好像得知儿子是兄弟的。你看他邹一点眉感情不够深刻,又要把全脸的皱纹都动用上,好像在生吃柠檬,又活像邻居家的斗牛狗。老师说这句是要奠定悲怆的感情基调。你再看他张牙舞爪的,手张着摆出歌唱家的动作,好像下一秒真要唱出来了一样。他的丰富的表情与销魂的舞姿,如同他的音调一样抑扬顿挫。
“唔――嘿嘿!”张应终于憋不住了。
然而此时班里十分安静,所以只能听到他的笑声在教室里回荡。杨因洁迷惑地抬起头,头发终于又亲吻到了后脑勺,她怀疑前边的小同学是否正常。然而她重又回到课文中,生怕错过了一个汉字。陈玉兴自后方递来嘲笑,就像他每天笑地那样。笑着,连忙起哄,生怕失了机会:“老师啊,你逮到打呀,张应看不起你,你说找不找打!”这整齐而混乱的一班除此之外就是笑的笑,懵的懵,鄙夷的鄙夷,就像每天都会发生的那样。
“张应同学,在底下和谁俩幽默呢”,笑声显然打扰了老师朗诵的兴致“我早就和你们说过,不要搞这些没有任何价值可寻的。老师辛辛苦苦地来给你们传授知识,为的是啥,啊?
为的就是同学各位成人、成才,哎,成才。要说……”
“扑哧――”张应又没忍住。其实人就是这样,越克制自己做某事越会做某事。
“哈哈哈”班里五十多人活了起来。
“再笑!觉得自己学的好了吧!…背…”老师激动地翻书,“这个,第七课,在党的领导下成长,倒数…最后一段”。
“嗯…我们是…草,小草,党就是…就是…就,就是雨露…嗯…滋润…嗯…”
“给我抄十遍!…坐下!”
放学后,他们才发现下起了雨。也是在放学后,他们才发现没带伞。
雨水烘托着呼喊与等待,突出了冰冷与奔跑。风也没让人失望,刮得很到位。用张应的话说是“嗯。爽——”
“嗯。爽——”张应也没让人失望,连帽遮住了半张面无血色的脸——以至于在数月之后,他将会回想起数分钟之后杨因洁没有认出他时的情景。这时他双手缩进袖管,插进口袋。他全身都缩着,企图让每寸肌肤都互相触碰,传递仅有的一丝温暖。张应被针扎过,而此时感觉就是无数根针反复扎刺着全身,无法躲避。怎么能躲呢?漫天飞冰,狂乱而又冷酷地掉落,有人有伞,有人有身体。与他一起飘摇的,校园里的小梧桐树向南边摇着。
自行车划过小路,这条小路两边排着许多光秃秃的梧桐树。车轮卷起雨水,如同深秋铺满红叶一样湿润,雨水于是被迫地洒落。杨因洁突然往旁边跳了一下,雨水险些洒到她的白鞋。她努努嘴,瞅了一眼远去的自行车。打着伞在树下雨中漫步。
雨又大了。张应不得不躲到路旁的小亭子内,亭子旁就是路,排满梧桐树。他坐在石头上,无聊着望着亭外落雨。他看到杨因洁与伞走了过来,还往这看了一眼。
然而她又头也不回地走了。张应突然喊不出来了,他盯着杨因洁。话说这还是他第一次仔细看她,尽管每天他回头就可以看到。看她手持蓝色小伞,步态轻盈地漫步。她的马尾不长不短,却简单而自然地在脑后晃动,她的眼是双眼皮而且大小合适,却没有一点高傲的闪动,她的每一处几乎都是标准的,典型的学生时代的女神。但让人惊讶的是,她不喜欢社会人,而且很老实。但张应觉得她的伞最美。
杨因洁仿佛慢慢沉入湖底,她的身形渐渐融入水中,沉入水底,张应突然发现雨停了。他不敢等,急忙跑回家。远处大钟已经敲过六点,钟声回荡全城,却没震动一片梧桐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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