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小都”

少年“小都” 少年“小都”

同同，姐家的孩子，已是正儿八经的少年了，戴着黑框眼镜，唇边有一层淡淡的茸毛，常常会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挠挠头，或故作无所谓的挑着一个嘴角笑笑，藉此来凸显得我们这几个大人的迂和傻。

唇红齿白照旧，粉面桃腮照旧，但那个曾经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憨憨蒙童，还是渐渐埋没在遥远的记忆里，恍惚到快要无可寻觅，与今日的小小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比较早的记忆里，他大约一两岁，最喜欢看街上一种工程卡车，车尾摆放着慢慢旋转的巨型“保龄球”，似乎是搅拌水泥之用。姥爷高大魁梧，又有耐心，常常抱着同同出来看花花世界。爷俩最常干的就是蹲守街头，痴迷于保龄球车的奇异魅力，久久不愿回家。

而到有了跳跳之后，他喜欢的则是拖运垃圾的车，看方方正正的大垃圾桶被挂上、倒空、放下，也是一脸痴迷。我疑心男孩大多如此审美，只是尚未在别处求证。

再大一点，同同开始上幼儿园。起初，大家整齐划一地哭声震天，可是一两个星期过去，别的孩子审时度势，已经进化到懂得讨好老师了，惟有同同哭得两眼红肿，沉浸在生离死别般悲伤的情绪，依然不能自拔。老师先是尽心抚慰，接着冷眼旁观，后来嫌弃不已：“同同，明天来时带卷纸——你哭得太费了。”

我也还记得他小时候的馋，我不仅记得，尤为可贵的是理解，大约这也是我跟他特别亲密的一个原因。不过他的馋，恐怕少有人能望其项背，因为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境界。

忘了那一回是谁过完生日，到了晚上临睡前，似乎是“老都”从房间出来，他很震惊地看到自己的儿子，胖嘟嘟地蹲在垃圾筒旁，正专心致志刮着包装纸盒上的残留蛋糕！这样的画面，光是想想都很觉得有冲击力，估计“老都”此时想起，依然会有记忆阴影吧！

除了蛋糕、巧克力，他还酷爱诸多与自己体形相近的圆形食物，如肉圆啦、汤包啦……我姐总嫌他胖，常常在他吃东西时说各种扫兴的甚至侮辱性的话：“我怎么有你这种儿子？”“你怎么这么馋？”、“简直跟你小姨一样！” ……，不过，也正是在这样的时候，同同显示出了好吃懒做之外，他忍辱负重光辉的一面：他充耳不闻，坚持到吃干抹净的最后一刻。

而到了他四五年级时，他们搬家到仙林，按学区划分，他应该就读当地的金陵小学，不过学校还是要求进行一下入学测试。“老都”说，你就随便考考，反正是学区，肯定收。只是大家都没有想到“小都”贯彻得如此到位：他、没、有、通、过！——当然，“老都”还是英明的，学校确实没理由不收，只好再给他一次考试机会，好在是通过了。

小时候的这些情况，在同同成长为少年的过程中，不知何时悄悄发生了变化。

他不再爱哭，因痴迷于玩单车，在台阶上弹跳而磕豁了牙，也一脸无所谓；他也不再贪吃，甚至有一次吃饭，当跳跳一如既往粘着他坐，他借口“身边的人太丑，吃不下”，三两下就推碗抹嘴走人了——跳跳很聪明地假装没听懂，辛苦维持着跟哥哥的友谊；他像一匹黑马横空窜出，学习越来越好，尤其数学，当我要求他看课外书，他瞟了一眼我带给他的武侠小说，含蓄地说：“小姨，我还是去刷数学题去吧！”

所以他数学当然好。

其实自从知道120的数学卷，他常常考到115以上后，我就很势利地改变态度。以前看他语文做题，我常常冷嘲热讽，后来我就客气多了，充其量看着他的脸色，苦口婆心唠叨一下，就适可而止。

我之所以前倨后恭，其实很简单，因为我自己数学实在太差，差到梦见考数学，已经跟从高空坠落等恶梦一样，上榜我的主题恶梦之一。对于一个势利的人来说，当他穷的时候，对富人可不就是这种态度嘛。

今年中考是少年“小都”人生中的第一次大考，很幸运地考了全校的第一，跳跳对哥哥一向奉若神明，此时更是对他崇拜到无以复加，谈到哥哥时，眼睛里简直都要冒星星。

想到他试卷中那些大红叉叉，我趁势利导，摸着跳跳的脑袋，亲切地鼓励他：“你看，哥哥小学时候成绩还挺渣的，所以初中就好了；你现在也很渣，已经具备了一个条件，下面就等你初中好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