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从四楼的高一四班教室里飘出的，是一个很优美动听的女声。从窗外望进去，讲台上站着一位优雅美丽的女老师，她正声情并茂的诵读着。台下一堆衣着朴素，专心听讲的少年中，我就坐在第三排。
这是在绛帐高中，1985年9月，离今天已经整整35年了。上课的是邓亚琴老师，二十出头吧！身材高挑，面容清秀，一双美丽而睿智的眼睛，扎着长长的马尾辫，清新脱俗 。大学刚毕业，风华正茂，应该是她漫长教师生涯中的开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从她颇具感情的声音中，我们能感受到哪一轮明月的温婉皎洁，如水的清辉洒满了大地；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的荷叶在朦朦夜色中摇曳着；静谧的夏夜中，朱自清家人正温馨入眠。岁月流逝，很多记忆早已被冲淡，但这一幕还珍藏在脑海中，这声音穿透了时空。如今，我每一次徜徉在荷叶丛中，或漫步在月光之下，总会想起邓老师的声音。
她是学校里少有的几个讲普通话的老师，很标准，也很悦耳，讲课似行云流水，很有感染力。这让听惯了老陕话的我们耳目一新，打心底里佩服，甚至有些崇拜。哪些年，很多的老师并不是正规的师范院校出身，上课多用方言。记得有个老师曾经当过多年的县级领导，不知什么缘故，下放到学校教书。他上地理课时，都说不清地球上有什么人种？看着他每一节满头大汗的照本宣读，我们是既无奈，又心疼。当然我最后要选理科，这门课不听也罢。还有个副校长，三十多吧！少壮派，血气方刚，给我们上政治课，虎目圆睁，气吞万里。我们上课可是强打十二分精神，貌似专心致志。说实话，哪些大道理懂也罢，不懂也罢，还是他逼着我们背下的。相对于这些老师艰涩的课，邓老师的语文课无疑像一股清流，在我们心间流淌，让我们感受着中华文字的神奇魅力。
也许当时我并不觉得邓老师有多高明，初出茅庐，谁能有多厉害？她很认真的讲，也想着法子让我们学习，把好的作文当堂诵读。并且对我们要求很严，课堂上自然严肃，显得有些枯燥。记得有一段时间，邓老师好像有事，也许是结婚吧！请了长假。学校另安排一个老师接课，听说是外聘的，约50岁左右，很油滑的一个人。第一节上课，那可真是风趣幽默，笑话满堂，超级热闹。我们都很兴奋，以为遇到名师大家了。可后来，发现他每堂课都谝这些，只是逗我们笑，讲课却是蜻蜓点水，敷衍而过，特别是遇到深奥的古文，则能避就避，语焉不详，或者干脆让我们自学。这倒好！考试了，试卷发下来，我们傻眼了，如坐针毡，题都不会做呀！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才知道，学习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邓老师结婚后，又回来了，马尾辫换成了大波浪。人也成熟了，再次上课，我们认真多了。只是她这一次有点着急了，她发现我们按理应该掌握的知识点却没有很好的掌握 ，有时候辅导我们学习时，情急之下，冒出了方言，令我们颇感诧异。当然，我们的成绩又慢慢赶上来了，我们这个班也一直成建制保留着。我当时并不是出色的学生，但老师的潜移默化，还是对我影响很大。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当了二十八年的老师，个中的酸甜苦辣，早已尝尽，自然有无限的感触。老师不是演员，上课也不是演戏。虽然应试教育被无数人诟病，但你能找出一个比考试更能准确评价一个老师，一个学校的好办法吗？
三十多年以后，再次和邓老师联系上，看着她对我文章的评语，详细而深刻、独到而精辟的见解反映了老师深厚扎实的语文教学功底，同时也看出了老师善良赤诚的心底。师德如天，师恩如海，我还是当初哪个听课的少年，再一次体会老师的教诲。长长的评语，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足见老师是用心读过，品味过。自己学生的每一个小成绩，做老师的都感到万分的骄傲。
我的高中消失了，校园废弃了，老师早已四散飘零。邓老师应该在哪里呆了不到两年，虽然时间短，但毕竟是她这一生教师生涯的启航站，应该不会忘记。门前的渠水依旧东流，岸边的小树已遮天蔽日，那座教学楼依旧默默的矗立着，窗户洞开，只是没有了悠扬的讲课声。多想再回到哪间小小的教室，再上一堂“荷塘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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