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当岁月的车轮把我载到知天命之境,很多的关系在渐渐消退,只剩下“养我的与我养的”在撕扯着我了。我尽力地帮衬着我养的,而对于养我的,只有无尽的思念和回忆了。
和所有的七零后那一代孩子一样,小时候我是惧怕父亲的。他在我面前很少有笑容,我做的不对,他就会打我,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我中学毕业走出校门。
刚进入社会是充满激情和迷茫的,我感觉父亲是绊脚石,对父亲多的是怨恨,很多很多的假如让我愤愤不平,就想早一点离开父亲的家。
生活并不以我们的喜怒哀乐而转移它前行的方向。在我没有太多准备的时候,我有了自己的家,父母的家竟成了客居。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才注意到父亲是忙碌的。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家人,他跟随着时代的步伐奋力向前。可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被时代遗弃,成为生活的无奈者。
父亲没有成家前是一个小村子里的代课老师。母亲常用这个当笑话讲,说自己找的是老师,嫁过来没看见他教过一天书。而真实的原因是当时(六十年代中期)的代课老师是养不了家的。那是父亲第一次为养家融入土地的。
六十年代末期,父亲又去了粮站工作。但又干的时间不长返回了村里。据和他同代的人讲,是村里的一个干部点名让他回村当队长。我现在猜想,那时候当队长应该比在粮站上班强,或者是感觉黄土地给他的回报更丰厚,所以他又一次选择了回到黄土地。
这一次他干了十四五年,他回村里没多久,土地就下放了。他有了属于自己的各种农具和牲畜。小小的院子里满满当当的,真的是鸡飞羊叫,一幅热闹的乡村欢乐图景。
乡村生活是丰富的,但也是窘迫的。九十年代前期,他又听从亲友的劝说,处理了家里大部分的农业用具作为本钱去县城做生意。那几年出去做生意的都明显挣了钱,他也想随大流而过上更好的生活。
大约是过了三年,父亲打道回府了。不是赚的盆满钵满,而是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不是做买卖的料。他又重新购置了各种农田用具,开始了周而复始的在黄土地上的耕耘。这一次的回村,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已没有了再折腾的心境了,一直干到了自己和大地融为一体。
七十年,真的是太短暂了。当我想继续陪他看戏的时候,他已走不出家门了。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一生没有得过重病。这一次,凭着我简单的医学常识判断是死神在向他召唤。检查结果证实了我的判断没有失误,但父亲没有那方面的意识,他规划着病好后的一切事宜。他说是真病就不治了,他不愿意把钱花在看不到希望的地方。
当父亲意识到自己不行的时候,已说不出话了,想用笔写下自己的愿望,但手以写不成一个字了。他用手比划出了他的心愿,他不让我们荒了他的土地。
父亲离开后,我一直思索着他留给我的痛点。他是认真生活的人,很少有让我们感到心痛的地方。而唯一能引起我心绪波动的却是对他的同情。深深地同情他一生的选择,深深地同情他无奈的生活。
他是被时代抛弃的人吗?我没有感觉到。他的一生都在权变,但每次又都依从了土地的召唤。他是一个恋土的人,或许他是相信土地的无私,或许他是相信大地的厚实。他是黄土地的儿子,他是我永远尊重永远思念的父亲。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