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发区开元大道边上，凯里学院就坐落在这里。前面是320国道，再过去一点，就到高速公路了。从高处往下看，学校被连绵不断的群山包围。周围有好些山被都削平了，建起一栋栋错落有致的高楼大厦。从开发区坐12路公交车到市区，在公路边总会看到白白大大的“向山要地，削峰填谷”之类的标语。
开发区刮起风来，飞沙走砾，人走在路上，仿佛能被卷走。除此之外，火辣辣的太阳，也让人吃不消。在火辣辣的阳光中，紫外线辐射特别强，晒一会儿阳光，皮肤就开始痒痒。
九月份，我们从四面八方带着兴奋的情感往这里赶。那时桂花正开满枝头，暗香浮动。我来到学校后，才第一次看到桂花，闻到桂花的香味。后来秀山教学楼之间的那条大道被命名为桂花大道。桂花大道两旁对称地生长着两排同样高大瘦矮的桂花树。桂花大道连接着铜鼓广场，再往前走，那座富丽堂皇辉宏大气的建筑物，是秀山图书馆。图书馆后面是艺术楼。沿着右边的马路走，就到人工湖和女生宿舍了。晓晓就住在人工湖边上的女生宿舍。放学回宿舍，都要路过她窗前。她住在二楼，走过人工湖，来到五四广场，就可以看到她们宿舍凉在阳台上的衣物。
一个星期天，我和室友骑自行车，兴致勃勃地去了清水江。在路途中遇到了晓晓和她同伴。骑车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大家都累坏了。坐在清水江畔，把脚伸进干净透明的水里，疲惫顿时被这一湾悠悠江水溶解。
女孩天生跟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她们像水鸟一样，在水里嬉戏，打水仗。她们宛如清晨盛开在露水里的花朵。 我和室友 站在一旁不停给她们拍照。
“茄子！”
“ 黄瓜！”晓晓尖声尖气喊到，口气幽默调皮，嘴角挂着笑容。人群中发出一阵哂笑。 “晓晓，”她的同伴叫道。“我们去坐船吧！看，船来了。”
远处一艘白色的船往岸边驶来，船分两层，下一层有座位，顶层栏杆上绑着几个红色救生圈。俊俏的男女大学生站趴在栏杆上，快艇飞快地从水中掠过，激起雪白的浪花，男女大学发中出兴奋的尖叫。 她们从水中起来，回到岸边的柳树下。晓晓调皮地轻快地骑着自行车，在柳树之间穿来穿去，若隐若现。她就像清水江里，一条快活的小鱼。
“她是哪里人？”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柳树林中，从我嘴里，不由自主地冒出这几个字来。
“黔东南！
啊！本地人。”
我喃喃自语。 黔东南是个好地方，山美水美人美。这是个工业文明下的处女地，少数民族的聚居地，原生态之乡。
啊！她仿佛就像原生态的山水一样清秀、靓丽。晓晓的面庞就像世界上最好画家笔下的画像那样精致玲珑，完全出自造物主无私的怜爱。魔鬼般的身材，像人工湖畔柳枝那样纤细柔软。脸上那块不规则形状的胎迹，更衬托出她脸蛋的可爱、甜美、迷人。
船家把那些俊俏男女大学生送到岸边，岸边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男女大学生，有我们学校的，也有职院和卫校的。
船家要价每人二十元人民币，负责送进岛上，负责从岛上接回。作为大学生，我们并不富裕。大家七嘴八舌和船家讲价，希望船家看在我们是学生的份上，每人少收五块钱。船家是个中年男子，皮肤黝黑，看上去精于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因此，如果晓晓不开口，哪怕我们磨破嘴皮子，固执的船家也不会大发慈悲，少收我们一个子儿。
晓晓从树林中出来，把车子锁好，朝我们走来。 她挤进人群，用娇嫩的有点哀怨的略微不耐烦的口吻，对船家说了一番话。她的声音甜美而富有磁性，娇柔而富有吸引力。从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就像附上了魔力。哪怕是最铁面无私的法官，听了她的申诉，恐怕在感情上也会替他说话，认为她是无辜的，是被嫉妒她美貌河智慧的人污蔑的。船家满脸通红，像冒犯了贵妇人的年轻男仆。最后，船家只收了一半价钱。
我们把自行车扶上船。船开动了。朝江心驶去。
清水江里面有两个小岛，一个叫月亮岛，一个叫太阳岛。岛上长着零零落落的矮树丛。船家送我们去太阳岛。岛上有一个简易的棚子，里面有台球桌，圆桌和一些塑料凳子。旁边有家烧烤店。
我们两个大男生把她们的自行车扛上岸后。晓晓又骑着自行车，活蹦乱跳地在矮树丛中穿来穿去。我们和她同伴在棚子下面休息。她们是舞蹈专业的，个个娇小玲珑，身怀绝技，衣着前卫，举止优雅。我暗自庆幸，我掉进美人堆里啦！
坐船回来的时候，我们在另一边地方靠岸。
从陡斜弯曲的小路上去，小巷两边是年代比较久远的有民族特色的杂货店，柜台里摆放琳琅满目的具有本地民族特色的手工艺品，街道比较宽敞，青石板路干洁净如碧空。整条街道悠闲素雅，有一种诗意蕴藏其中。
游人络绎不绝，从这家店出来，又进另一家店去。很多人包括我们，光顾了所有店面，却一样东西也没买。店里出售的东西实在太贵，我们没有闲钱来购买这些好看而没实际用途的手工艺品。硬要留下点纪念的话，只能拿起相机多拍几张照片。
从清水江游玩回来之后，我和晓晓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在与晓晓交往过程中，我总是被晓晓的幽默、风趣、活泼、乐观所打动。她是个无忧无虑的天真纯洁的孩子，不矫揉造作，不虚与委蛇。
我说她活像伊甸园里还没有偷食知善恶果之前的夏娃，她说她没我说的那么好。“别人说我优秀，我自己也不相信”。我反驳道。“人永远看不到自己有多美丽、多善良、多优秀。这好比不依靠镜子，人永远看不到自己。你的美丽、善良、优秀，全反映在我眼里。我的眼睛就是你的一面镜子。在这面镜子里，你像花儿一样美丽，像天使一样善良，像好学生一样优秀。”
晓晓夸我善辩，说交到我这个小文艺青年朋友，是她生命中的一种幸运。“就在前几天，我在艺术楼下马路边采到了几株四叶草，那是幸运的象征，所以我遇到你了。”晓晓缓缓说道，眼神中的感情充沛。
分院举行迎新晚会，自然少不了舞蹈专业的学生参与。舞台在五四广场，那是一个长方行露天舞台，周末晚上，有人在五四广场放电影，舞台的墙壁充当银幕。晓晓打电话跟我说，那天晚上她们要表演两个舞蹈节目，希望我能看她的表演。大一新生晚上要上自习，我只好借口文学社开会向班主任请假。
还差一刻晚会才开始，主持人已经穿上礼服，工作人员在调音响。广场上集结了许多同学，舞台前面席位上分院领导已经就坐。我站在人群最后面，晓晓找到我，她穿着表演服装，化了夸张的妆，贴上长长的假睫毛，调皮地朝我做鬼脸，在我面前撒娇似的手舞足蹈，样子特别可爱搞笑，我大笑不止。
她们表演的第一个舞蹈是《映山红》，我一眼就看出晓晓在最前面。看完她们的表演，我感觉到她们是在用生命在表演，那些高难度的专业动作，在常人看来匪夷所思。外行难以想象她们在幕后流了多少汗水，吃过多少苦头。我重新审视她，对她刮目相看。
第二个舞蹈表演完后，我和她们就离开了广场，来到食堂三楼吃提子。为了保持身材，她们时时刻刻都在节食。她们总是吃水果充饥。晓晓剥了提子喂我，我受宠若惊。不过盛情难却，我尽量表现出从容自若的样子，张开嘴配合。
“我们之间算什么？”一个月光皎洁夜晚，微风让夜晚变得凉爽无比，我和晓晓并排坐在学校新建足球场边斜草坡上约会，晓晓突然严肃问道。足球场上有人在骑自行车，有人在溜冰，还有情侣手拉着手散步。
我有点措手不及，我起身到她面前蹲下，看着她桃花般的脸，拉着她白皙的手，郑重其事说道：“晓晓，我们之间只限于最真最美的友谊，朋友永远是朋友，恋人总有一天会分开。爱一个人，太沉重了。我们还是大学生，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些事情远比爱情重要，我们没有能力给对方完整的爱情。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保持一种介于友情和爱情之间的友谊？”
“ 这叫暧昧吗？”晓晓睁大水汪汪的双眼直视着我，认真地问道。
“这不叫暧昧，晓晓。我们这种特殊的友谊是纯真的、不可亵渎的。如果我有半句假话，头上高压线立马掉下来。”我指着头顶的四根电线，一脸认真地说道。
晓晓莞尔一笑，她被我的幽默给打动了。我舒了口起气，一如既往耍起嘴皮子来。在女生面前，我总是这样，嬉皮笑脸、油嘴滑舌。最后我跟她说：“等时机成熟了，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你知道，我所说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我知道，我理解你”晓晓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为了你的将来，也为了我，你要好好努力，不要让我失望。”晓晓压低了嗓门，凑到我耳边甜美地说道：“我等你。”
第二个学期，晓晓去了北京，到国家大剧院演出，去天安门看升国旗。 从北京回来后，晓晓参加了第二期《银秀》演出，地点在民族文化馆。第一期《银秀》演出在去年“一节一会”期间。我作为演员参加了“一节一会”开幕式演出，我们学校有两百多学生参与演出，地点在体育馆。晓晓和她的同伴也参加了开幕式演出。开幕式之后的《银秀》演出，是在民族文化馆。那时我忙于学日语，就没有去观看。
“ 明天就五一了。”晓晓在电话里说道。“今晚我请你看演出。明晚还有一场演出，就没有时间陪你过五一。我是演员，我有张票。演员进门不需要门票。”
民族文化馆离学院不远，坐16路公交车只需要十几分钟就到了。我们到了那里时，离演出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与我们同行的还有两对和晓晓熟识要好的恋人。我们围成一个圈，交谈近期社会上热点话题，不时发出一阵暗笑。
演出八点准时开始，七点半我们进场。晓晓去了化妆间，我和这两对情侣到二楼找自己的位置。晓晓的节目排在第二，第一个节目是一个著名杂技演员在一个大银圈里，做出一系列高难度动作，再配上3D画面。表现出来的舞台效果逼真，唯美。杂技演员身体柔软得像根绳子，人好像飞在空中，人群中掌声阵阵。
第二个节目是《侗族大歌》，晓晓和她的舞伴穿着银饰服装，头饰，化了浓浓的妆，伴随侗歌翩翩起舞。屏幕上高清、唯美的、精致的画面美妙绝伦，变幻无穷。观众里传出几声清脆的刺激人神经的口哨声，接着就是一阵阵响亮的掌声。
晓晓表演完后，卸下妆容，来到我的座位旁，和我一起欣赏接下来的表演。她穿戴时髦前卫，脖子上戴着银色的精致的项链，浅绿色针织衫，配上复合她身材的黑色丝袜，脚上的高跟鞋更是让人拍手称快。她的衣着打扮得体，赏心悦目，挑不出半点瑕疵。她那齐肩金黄色的秀发发出阵阵清香，那是金银花的味道。在这种场合，一位金发碧眼的妙龄俏女郎陪伴在我身边，我脸上光芒四射。我受宠若惊，内心像吃了兴奋剂，激动得说话期期艾艾。我手肘支在椅子上，手掌撑着下巴，偏向她的侧脸。她尽量把头往我这边偏，满足我的虚荣心。
“ 啊！太美丽了！简直就是在梦幻般的仙境中。”我不由自主惊呼。“天！太逼真了，如在画中！”看！她们是漂浮在空中吗！“晓晓一会儿点头，表示赞同我所说的话；一会儿给我解说接下来会有哪些人上场，会表演哪些节目。
穿着警服的工作人员在观众席上来回巡视，指指这儿，指指那儿，阻止观众照相、拍摄。最后一个节目上场时，晓晓拉着我的手离开。”这是最后一个节目。”晓晓大声说道。“没什么好看的！一会儿人多，我们现在出去。”
我们穿过马路，来到公交车站牌下，准备好了零钱。那两对情侣随后也来到站牌下。这时已经十点过一刻了。人群散尽了，公交车还没有来。于是，我们六个人一致决定走回学校。
马路两边是小山，长满了矮树丛，没有一户人家。月光有点泛黄，天空暗淡，空气中有一股凉气。路灯发出白色耀眼而柔和的光芒，把周围照成白昼。那两对情侣亲密地十指交错，用余光深情款款地打量对方，说话声音和头顶上的灯光一样柔和，完全融入寂静的夜色中。
晓晓双手交错抱着，放在胸前，我双手插在口袋里。在这种氛围下，晓晓和我一样，脸上和身体上都显得尴尬。我尽量靠近她，找一些有趣的话题，打破尴尬氛围。她转过头来，用充满渴望的眼神看我，希望从我眼神中找到某些东西。是的，她渴望一个拥抱，渴望有一双手拉着她，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尤其是在这种氛围下，这种渴望十分强烈。我的内心十分痛苦，我尽力表现出平静的样子。我非常担心她闹情绪，在我们之间激起矛盾，就像往平静的湖里仍石头，激起汹涌的波涛那样。这是我不愿看到的，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关系，产生哪怕的一小丁点儿裂痕。我尽量用眼神表露出我的想法。
有些话是说不出口的，一说出来，就意味着将会失去现在的美好，我决定什么也不说。晓晓从我的眼神中，看出我的心思。她抢着说话，好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今晚，她太触景生情了。我暗示她说，等时机成熟了，我会把她想听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她听。而现在，我只能埋在心底。 我们步伐越走越缓慢，轻声细语地谈话，大家完全沉侵在这幽静而浪漫的氛围中。所有人的心思都集中在一起，忘记了自己在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一些有无限延伸意义的笑话，其乐融融。
学校的轮廓出现在我们视线里时，已是午夜。月光变得明亮，把夜空照亮了。白天人来人往的校园，现在空空荡荡，看不到一个人影儿。我们坐在校门口冰凉的石凳上， 抬头看那轮圆圆的月亮。
我们来到了篮球场边的亭子里。月光透过法国梧桐的枝桠，在篮球场透下斑驳的光影，远处山坡上的树林影影绰绰，亭子里面比较暗，夜凉如水。我们并排坐着。夜深了，一切都沉睡了，四周没有一丝响动。大家脑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去想，一句话也不说。默契地坐着，坐到天亮。晓晓靠在我肩上，睡去了。而我则一直清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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