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疯子跳河了

“张疯子跳河了”。

人是存在心理感应的。好久没有见过她，想叫她出来一起吃饭，就在同时，接到朋友的电话，说她跳河了。

她姓张，叫什么名字很少有人知道。在很多年前离婚了，独自把儿子带大，现在，孙子在上幼儿园。短发，声音小，喜欢笑，说话快，走路慢。

我认识她是在五年前，至今印象深刻。她会爽快地对一个男人说：“我喜欢你”；她会大方地对一个女人说，“我不想失去你”。她会站在寒风中的马路上等待一个人，她会给喜欢的人说暧昧的话表露心意。她会在大家一起聚餐时偷偷溜出去付钱。她经常独自去南河公园的酒吧喝酒，出门之后，沿着滨河路，低着头，一根烟，默不作声地走。

这样一个女人，在我们那个小县城里，自然而然的就有了一个外号，“疯子”。

那个她不想失去的女人一直在躲她。刚开始，彼此关系很好，可是慢慢的，那个女人发现她会喝酒，会抽烟，不会在家里帮着儿子儿媳妇带孙子。像个小女生一样，会因为和朋友的关系波折而掉眼泪，会因为那个女人在别的朋友那里说了她的坏话而耿耿于怀。更过分的是，她偶尔会冒出一两句神神叨叨的话。比如，“看到你，我就很欢喜”。比如，“唉，来不及了”。

这个女人开始躲她，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来家里敲门不开。前年春节，她在那个女人家的楼下站了好久才离去。女人说：“这不会真是个疯子吧”。

那个她喜欢的男人一直在躲她。很久以前的一个傍晚，他们在一个酒吧相遇。那一天，她在一个寂寞的角落里抽烟，望着窗外，所有的热闹都与她无关。也许是男人的本能，他展现出了自己的绅士、成熟、体贴、温柔。她离异很久了，可是他，有老婆孩子。不知道她为此流了多少眼泪，喝了多少闷酒。那个男人，就像是一口兰州，吸进肺里，头晕了，脸红了，心跳了，气喘了，最后，还是要放他走。

再碰到他，她会远远地朝着他笑。如果有机会说话，她会说：“我喜欢你”。男人害怕了，跟朋友说：“真是个疯子”。

她做得一手好菜。偶尔会叫我们一些朋友去家里吃饭。虽然一个人住，却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白色的地砖可以照出人影。火锅、炝锅鱼、香辣虾、大盘鸡、回锅肉、水煮肉片……与饭店里的味道没有差别。她平日一个人在家里，就不动烟火，时常馒头榨菜凑合一顿。我们问她：“你饭做得这么好，可以带带孙子，给儿子儿媳妇做做饭，享享天伦之乐。”

她会说，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然后聊起另一个话题，仿佛在遮掩着什么。她不说，我们也不说。

已经想不起来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了。

我心一揪，问朋友：

被人救上来了么？

没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