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王老板与装卸工

王老板与装卸工

文|贾宋

他长的并不怎么好看，却很有能耐。在我们这群人中，他的能耐就是力气大。他搬东西，一口气能扛六七十斤。上下楼不歇歇。我们的工种是帮别人搬东西。有人请我们到他们家或者工厂等，给他们把家具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搬到别处。有人叫我们帮工或者装卸工。在城市人们普遍叫我们装卸工。

他叫柯劳刻。四月二十九来我们公司应聘，三十号早晨八点就来上班了。他头发不长，耳朵尖有点尖，鼻梁不高，说话带个后鼻音。五月一号，我跟他搭班。公司说是让黄司机开车带着我们俩去a地把王老板的家具从一楼搬到五楼。

坐车上我问：兄弟贵姓？怎么称呼你？他说：我叫柯劳刻。

柯劳刻？

我还以为他起了个外国人的名字。刘家桥下有家姓柯的，就是他们家。他小时候爱劳动，父母想让他上学的时候刻苦学习。由此得名。

王老板住在大诚工地，a地走路到王老板的楼下需要半个小时。我们穿着球鞋，脚磕碰的生疼生疼。工地路不太好。土泥巴灰尘大，搅和着沙子和石子。

王老板领路走在前。他发光的头发被太阳照射的似是出了油水，土路上的影子紧随其后。十分矮小的他拢了拢头发，替换了一下左胳膊夹着的公文包。他的韩版小西装包裹着他，一路上还有工人跟他热情的打招呼。王老板爱微笑，很受欢迎。

他这么多工人咋不用呢？没等我开口说话。柯劳刻就捂着嘴，凑到我耳边小声说：这货钱多人傻。你看他背后还留个小尾巴。

王老板后背发梢，留了一绺头发。真艺术还是假艺术？不得而知。只感觉他很和蔼。

一楼房间不大，但是东西很多。桌子椅子，箱子柜子，板凳长的短的，沙发大的小的，茶几，烟灰缸，锅碗瓢盆，电视机，电风扇，电脑，电动车，雨棚，支架等等。赘述不完，太多了。

还有一个最重的，像保险柜一样的大东西。我开玩笑说，王老板，这么贵重的东西不会是装钱的吧，让我们搬，您放心？王老板冲我笑笑没吭声。柯劳刻伸手，用劲，“呦，这么重”。“是的，大概七八十斤重。”王老板说。“不会吧，比一袋面粉还重。”我很惊讶。“嗤。”柯劳刻搬起来，举过头顶，说，“比我以前拉过的面重那么一点点。”“以前拉的啥面？”我问。“拉面！”

柯劳刻面不改色气不喘，一口气扛到五楼。我扛着一个小沙发，像个跟屁虫似的，从一楼爬楼梯，绕了一个大圈圈，才上得二楼。到二楼也是绕了一大圈才到三楼。整得我汗流浃背直喘气。坐下来歇歇，眼冒金星，肺欲炸裂。下了楼，我说，这活我干不了了，真要命。

王老板说，我再给你俩加两百块。我俩都没说话。王老板又说，再加五十，可以吗？心想二百五，多难听。算了，再加十块？再加十块咋样？王老板对着柯劳刻说。柯劳刻安慰我说：一天挣个三百多块钱不少了，兄弟，慢慢干，一会就搬完了。我摇头。他说，要不我多搬点，你少搬点。我继续摇头。他又说：咱俩合伙把它干完算了。要不你今个闲着也挣不了三百多块。你不干，我也挣不了三百多，因为咱俩搭伙嘛。

我真的有点吃不消，就这楼梯上下一来回半里地。看看时间，还不到十点半。我有些惆怅。王老板见我皱眉，又说：“要不这样吧，中午的饭钱，我管了。你们看咋样。”我还没说话，柯劳刻就抢着回答说：“好，好，好。老板真是好老板。”最后这一句是冲我说的。“就这，兄弟。中午吃饭也是钱呀。可以干。开整。”

眼看中午12点快到了，却不见王老板的踪影。我俩正嘀咕着呢，王老板带着盒饭来了。狼吐虎咽吃完，电话铃声响起。柯劳刻掏出手机，喂一声，随后沉默不语。片刻我问咋啦，他说，王老板刚打电话投诉我俩向商家要盒饭吃。顿时，我这肠胃里似是五指山压着的孙悟空，心里的火气无处喷洒。我看准地上的液晶电视机，捡起横放在桌子上的擀面杖，扬起就要打碎。柯劳刻高声呵斥道：“几千块钱的液晶电视机，你赔的起吗？”我咬紧牙，停了下来。

几千块钱的液晶电视机，你赔的起吗？我想，有钱人玩的真花呀。柯劳刻又说，你吃不了上学的苦，就要吃打工的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咬紧牙说：只要你愿意吃苦，就会有吃不完的苦。

柯劳刻噔噔噔下楼去，跑了好长一会儿，拿回来两瓶一块钱的矿泉水，递给我一瓶，说道：“来，兄弟喝口水消消气，气坏身体无人替。”扬起下巴颏，一饮而尽。喝完水，打个嗝，沉默一会。柯劳刻打趣说，再不干，天都黑了，回家媳妇不让上床喽。我说，不是是啥，撸起袖子加油干呀。

活是干完了，我累的半死。现在走路，都是老鳖爬——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