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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厨房之美

新·厨房之美

作者: 喳西 | 来源:发表于2020-12-22 21:08 被阅读0次

    距离我上次写的厨房之美,已经过去了一年。这一年我仍然是一个爱做饭的小胖子,不过做饭的机会变少了而已,同样,我仍然追求“令人满意”的味道。不过在和真正一线大厨们谈过话之后我才发现,也许我们追求的美食,出发点并不一样,这也许也能够解释了,为什么食客笔下的美食,总是和我们看到的不尽相同,为什么网络上那些美食博主的厨房,干净到不真实。

    距离我上次进厨房,已经过了1个月的时间,我现在甚至有些不喜欢自己的厨房。

    因为切菜案太矮了,每次切完菜,腰都疼得直不起来;没有备菜空间,所有的辣椒、蒜末、姜末还有一切五香调料只能叠起来放;调料仓离火太近了,盐罐子每次拿起来都是滚烫的;刀架、筷筒已经很久没擦过了,我怀疑上面的细菌比马桶里还多;锅已经多得放不下了,烤箱、微波炉不得已都摆在了外面;下水道隔一阵子就会堵且发臭;碗柜几乎还是我2岁时家里碗柜的布局,真担心蟑螂已经在里面安家了。

    这么看来,我嫌弃我的厨房,不是没道理的。今年,我几乎天天都在看厨房用品,洗碗机、厨余垃圾处理器、新式组合橱柜、更漂亮的碗、更方便的刀架、更简洁的调料盒,甚至往常费尽心思组合的诸多香料,我几乎都视如珍宝。

    这些,都不能出现在我的厨房里面。所以,每次一到厨房,我都很难说出,什么是厨房之美。

    在我有记忆开始,厨房就是外婆腐朽碗柜里潮湿的味道,是厨房角落腌菜坛子上密封水的味道,是每次吃饭前,喝加了糖的米汤水的味道,还有偷吃到嘴里,滋得流油的肥厚腊肉的味道。这些几乎活在记忆里的片段,构成了我对厨房最初的印象。

    上了小学,家里从摆摊到开饭馆,石门长沙来回倒,我一直以为外面馆子的厨房和家里的厨房是一样的。

    两个火灶两个锅,妈妈切菜爸爸颠勺,这是标配,还有像我一样的小朋友做服务员,给大人们端菜拿饭。

    逼仄的空间里两个人转不过身,简易抽风机的烟管上常年都是厚厚的一层黑色油污,还有油光的砧板,生蒜、大葱、酱油、陈醋、白糖、腊肉,只要能想到的味道,那上面都有。

    直到我家终于正经请了个村厨把小饭馆开出来,我才知道,原来家庭厨房和商业厨房是两回事。

    商用厨房很大,各区域分的很清楚,猛火灶几乎可以完成任何我想要的爆炒菜,有分开的冰箱可以放鱼放虾,猪肉牛肉分开放,还有一满盒的各式调料,常见八角桂皮香叶,还有最爱陈皮白芷草果,还有可以专门存放卤水、高汤的地方。

    小徒弟们每天会把需要的蒜、椒、葱洗净切好了,五花、里脊、后腿、前腿、仔排都料理干净,砍刀、菜刀磨得光亮,只等师傅上台,一道道精美菜品,就如流水线一样制作出来。

    这样的后厨,干净、整洁,在没有人的时候闭上眼睛,你几乎闻不到任何异味,按大师傅的话说:“你要能抓到一只老鼠,一只蟑螂,我倒给你钱”。

    我曾以为,这样的厨房是我心中美好的样子。可闭上眼睛,站在这样干净的灶台前,我几乎感到乏味。

    我拿手的红烧肉、椒盐牛肉、口味虾,但凡是换了厨房,即便是顶级后厨,我也几乎烧不出那种让人赞不绝口的味道。

    和每一个信心满满的业余爱好者一样,我希望在每一次做饭的聚会上,大家吃到我的菜,眼睛里都能放出光来。

    烫干净的五花肉切大块,冰糖炒出浓厚咖啡色来,把五花肉先用姜蒜料酒三件套去腥,然后吸干水放进热锅里煸透煸香,多余的油倒出来可以拌面用,把八角桂皮香叶花椒炒香,煸香的五花肉倒进去,加糖色啤酒烧开,这里我会特别加几片老陈皮增香,调味加盐和少许胡椒粉即可,最后大火收汁。

    这样做出来的红烧肉,油亮、软糯,咬出的是浓香的汁水,伴着白米饭,再配一盘烫生菜拌紫甘蓝包白菜油炸花生,好吃。

    在家中,每次想要改善下伙食,这盘红烧肉总是少不了的,在外面,吃了两次,基本就吃腻了,可在家里,总也吃不腻。可这样香浓的味道,却是离了熟悉的厨房之后,再也没有了。

    人们在社交网络上,不常推崇富丽堂皇的饭店,那些动辄300元起步的菜品,总是那么“远观不可亵玩”。

    我们说的更多的是弄堂里的烟火气,是妈妈站在门口,冲着院里还在玩泥巴的我们喊“满崽,回来吃饭啦!”

    本来玩的欢快的小孩儿们瞬间四散开来,像离了脚的足球,冲家门奔过去。只待糊弄般洗了手,擦擦鼻涕就上了餐桌。

    酒酣耳热的饭桌上,朋友常与我说,最怀念妈妈的味道。我会随声附和,可要问起妈妈的味道是什么,他们却各执一词,有说辣椒炒肉的,有说板栗烧鸡的,啤酒鸭、血肠、大蒜炒腊肉。

    我与他们不同,外婆将我带大,我记得最清楚是清炒马齿苋,那种奇怪的味道自我吃到第一口,就一直留在我的舌头上,以至于出差回家,路边的饭摊上有一道凉拌马齿苋,我也是绝不会放过。

    而这些味道,妈妈的味道,家乡的味道,全出自那个五尺见方的小空间里,儿时的我们矮小、稚嫩,大人只切菜转身拿菜碟的空挡,就会把我们撞倒在地。奇怪的是,我们竟不会哭,只要扒拉一下灶台,看看今天吃什么。

    有空的话,他们会把我们抱起来,指着那些用了多年的餐盘里盛的菜品说,这是辣椒,这是大蒜,这是猪肉,这是牛肉,这是鸡,这是蛤蟆(青蛙),说完又会把我们放下来,要我们乖乖的,中午烧我们爱吃的菜。

    友人常说,我爱做菜,真是入错了行应当学厨做个大师傅,我笑道不必,爱做菜,就像我们爱玩游戏爱看书,就像老舍先生最爱大前门那碗烂肉面,真有那么好吃吗,我瞧着未必。

    厨房之于我们,是魔法世界,我们做出来的,肯定没有大师傅们专业,可我们就是爱做饭。我常从烹饪中获得快乐,最近一次是挑到一块好牛腱子,卤完了炸做椒盐牛肉,亲友只吃了一块,便迫不及待地要拿回家去,细细尝来。

    这样的情景,是最令我满足的,也是我觉得厨房最美的地方。这里并不干净,烟火气也并不是文人笔下那样令人记忆深刻,最后让我们记住的,都是从厨房里端出来的一盘盘好菜,

    沈宏非说陈晓卿“不论他置身北京还是东京,南京还是望京,你问他美味在何方,他的手指最终总是会像扶乩般自动地指向老家的方向”,这个方向最终,就落到家中的厨房里。

    我们小时候,吃到了从那里面出来的各种各样的味道,咸、辣、酸、甜、苦等等,这些味道在我们成长的时光中打下了各自的印记,又会在成年后的某一天,让印记自动发出光来,让你情不自禁地去厨房里,找到这个味道。

    当我们从厨房里吃完,笑盈盈地出来时,也许这就是真正的厨房之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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