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1-06

03篇 看戏

戏班子就是在这样寂寞而又快乐的时光里闯进村里人的生活的。某一天，村里来了一帮穿红戴绿的中年女人，还有几个斯斯文文、高高瘦瘦的男子。他们从远方来，又到远方去，他们穿过重重的时光隧道来到我们这里。他们走南闯北，过着一种漂泊不定的生活。这是来自远方的客人，村里人炸开了锅，大人热情洋溢，给那帮戏子吃的喝的，小孩也东奔西走，和大人们一样忙碌。傍晚的时候村里人在村里唯一的大空地上搭建戏台，这块空地是小伙伴们的欢乐天堂，我们不知道在这里听了多少年的戏，我们一天天地地长大了。戏曲的名称叫做“牛娘戏”，每一场戏都感觉像奶奶经常讲的故事或者传说，唯一记得的一出戏叫做《花木兰替父从军》，上学以后在语文的课本上读到过。搭建戏台并不复杂，一块幕布，一盏电灯，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就足够了。吃过晚饭，大人、小孩拿着家里的小板凳像赶集一样赶到空地上，熙熙攘攘，热闹极了。没有板凳的就站着看，小孩子则攀爬在墙头上看，有时还乱跑一气，往站着大人的大腿间肆意地撒尿。还有卖木瓜酸的、姜酸的、萝卜酸的，一毛钱一串，用牙签串着，爸爸妈妈看戏高兴的时候会买给我们吃。戏没开始前，孩子们跑到舞台的后边看戏子化妆，空气里都是劣质的脂粉的味道，女戏子脸上都扑着白白的粉，有点像婴儿粉。那时还没有口红这种东西，女戏子们用春节对联上的那种红纸抿了抿嘴，嘴巴便像玫瑰一样红了，这种行为被不少比我大的女孩子们竞相模仿，不亦乐乎。

看戏是村里唯一的娱乐活动，所有的人都兴致勃勃，乖乖的坐着等着看戏。戏子们表演很忘我，演到动情处还会掉下眼泪来，人群的女人也跟着掉眼泪，男人们发出沉重的叹息。孩子们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爷爷十分爱看戏，他总是第一个到坐在最前排，看戏的时候一边抽烟一边眯缝着眼听戏，与其说他在看戏，不如说是在听戏，因为他的眼睛难得睁开一下。这是村里人的集体记忆，是村里的狂欢舞会，是一场视听盛宴，难以想象在20世纪末的许多夜晚，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有一帮人在这样的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