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阿姨是昨天刚治好的一个病患带来的,来的时候,我正忙着给别人扎针,让她等了很久,我们且称她为A阿姨吧。
昨天治好的女患者,B姐姐,带来了她的妈妈、她的邻居、以及A阿姨——邻居的妈妈。
先给B姐姐的妈妈治疗。在我扎针的时候,A阿姨在陪B姐姐的妈妈聊天,我匆忙中投去一瞥,对上了她带有试探疑惑以及无力的眼神。
什么叫无力呢?就是她坐在那里向站着的我看过来,感觉眼皮没有力气,明明要向你看来,结果眼皮不往上撑,只有眼珠子还是向上朝着你,平白的有了一点点翻白眼的感觉。
后来终于轮到她了,我说:“阿姨你觉得哪里不好了呀?”她把手伸给我,“你把把脉不就知道了。”
我说:“哎呀,你还要考考我呀,行啊”
她:“我没有要考你,你先看一下。”
我:“没事,您可以考我一下的。”然后我就认真的开始把脉。
一搭上去就感觉不太好。她的脉双关很大很旺,滑、弦、僵硬有棱角一样、非常躁,但是呢,两个寸脉都没什么动静,虚弱的不行,两个尺脉也是很微弱,按的很重才有一点。而且总体来说还有一些紧,是和麻黄汤症很相似的那种紧。
把脉的同时抬眼一看,阿姨的眼睛,两个眼珠子内侧的眼白都发红的厉害,有些充血,左眼甚至生出了一片从内眼角到盖住了1/4眼珠子的白翳。
然后呢,说话有点有气无力,两个脸发红,额头也有点发红,但是嘴唇有一点寡白,唇外的一周皮肤一圈有点偏青暗。
光看脉相的话,气郁于中焦,上下焦气不达而弱。她刚开始生病的时候应该是有栀子豉汤证的,只是现在时间太久变了。
再看舌头,湿是有的,血瘀也有一点——舌下脉络有一点粗黑。别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保险起见,再认真体察他的人迎脉冲阳脉和太溪脉。结果这三个脉都非常弱。冲阳脉和太溪脉甚至基本没有。脚还有点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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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吸了口气说:“阿姨你这个有点复杂,我先帮那个阿姨拔了针再给你慢慢讲。”她应,然后我给一旁的阿姨拔了针,又重新坐下来。
我说:“阿姨,我先给你讲一下,我现在在您身上看到的情况。您看看对不对?”
“您这个问题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肯定时间比较长才到达了今天这种程度,它是一点一点积累出来的。”
“首先从您的脉上来讲呢,您的两个关脉是非常非常旺非常大,非常有力而且非常烦躁的,您是有一团热气郁在胸中,就是中焦这一块地方。”我比了一下,“所以呢,您平时会觉得胸中有一股热气,特别烦闷,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就是心中不舒服难受,很烦很闷。然后呢,因为同时还夹杂着湿气寒气。一起淤堵在中间,所以呢下面的气通不上去,上面的气呢也下不来,时间长了呢,上焦的气,慢慢的就很虚弱了,没有气再往上补,您肯定会觉得有时候难喘气胸闷,呼吸上不来。”
“这是上面,而下面呢,中间堵了,也是一样的,下面就没气了,你可以理解为像血流不畅通不下去,你的脚呢就会不舒服,因为血气不通血液循环不好,你就会觉得腿脚酸软麻木或者是沉重。”
“同时呢,因为中焦这个热气在肝和脾胃,所以呢,肝的热气没有地方去呢,他就找路子,就往上走,就会往眼睛上冲,胃的燥热呢就往咽喉发出来。所以您的眼睛就红肿不舒服,咽喉也容易不舒服,肯定晚上也是睡不好,很难受的。”
到这儿说了这么多,A阿姨才点了点头给我生了一个大拇指,怀疑的脸上终于稍微平稳了一些。她开始讲:“你说的挺准的。其实的我的身体毛病很多。现在呢最大的毛病是我半夜醒过来睡不着,必须要起来喝水,喉咙觉得特别干,要烧起来一样,而且像被卡住了。更可怕的是每天夜里半夜起来一照镜子,眼睛是红肿充满血丝,肿的很大,很痛,然后呢,天一亮就慢慢慢慢的就下去了。但是白天还是觉得头痛,白天也难受,晚上更难受。胸闷吸不进气,膝盖疼,颈椎也痛。”
可算是过了第一关,可怎么治疗呢?还得继续诊。
摸了一下肚子,肚脐一圈是凉的,上下左右都还好,还稍微有点温度,肚脐那一块很凉,而且按下去是凹陷的,整个没啥中气。从六经来看她是什么证呢?她的病在哪条经呢?我又仔细问:
阿姨你会出汗吗?不出。
怕冷怕热吗?怕呀,我怕冷,有时候我怕起冷来的时候就觉得整个背上像压着什么一样特别不舒服,有点僵硬,有点木木的感觉,要活动一下稍微舒服一点。
阿姨你胃口怎么样?胃口不行就吃一碗饭,吃别的东西我尿酸高,怕吃了尿酸升高,痛风。
大便每天都解的,有时候一天都三次,小便觉得正常。
那口渴不渴苦不苦?哦,口渴特别渴很干,也不是很想喝水,就是偶尔干的不行了,喝一点润一下舒服一点。
脾气就不用问了,脾气肯定是不好的,心情肯定也不好。
那怎么治啊,六经都有问题,寒热虚实错杂。
先从太阳解吧,太阳统摄六经,先解经再调脏腑,解太阳还可以顺便调一下睡眠。考虑到病程较久再开个四关,然后看看脉的变化再决定下一步。
开扎,颈部肌肉皆是僵硬的,天柱以上手感定位置,一寸针向下扫刺。
“什么感觉?”“嗯……没什么感觉。”“这样也没有?”“没有。”“这样也没有?”“没有。”“没有酸麻胀痛?”“没有。”
我:?????这么厉害的哦?
颈部几乎无针感,右边有一丢丢。从形的层面把局部紧张松解。
双合谷,加强压手力量,针感挺强。
双太冲,2.5寸针扎进去,“没感觉。”白虎摇头“哎呦呦!”我欣喜:“什么感觉?”“刺痛!”我:????
靠!这不翻我老底么!
取针,躺下,涌泉扎上,再加左侧阳陵泉,完了百会做直接灸(无损伤)。
留针期间号脉,脉平,两个关脉都下去了,现在是两个涓涓小溪流,很弱的在缓缓流淌,寸尺亦复。
再加个大墩、窍阴刺血。
取针后面色亮了很多,不眉头紧锁了,也不“翻白眼”了,她说:“哎哟,喉咙松很多,没人掐了”
但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邪积已久,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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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已经晚上十点了,赶紧收拾下班回家
骑着自行车在路灯底下穿梭,凉风吹在脸上,我想起刚刚的整个过程,围观者众,七嘴八舌,皆不知我与“她”。
而我眼里只有A阿姨的气,脑子里不断掠过各种辨证思路与方案,在一个个瞬间取舍权衡。
竟觉得酣畅淋漓、快意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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