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是寒天里得的,生在冬月十二。
老爹从村头的大队部赶回家,坐在滴着冷雨的房檐下,将一本写满名字的黄皮工作手册折了又折,听见屋里嘹亮的婴儿啼哭,把烟卷掐灭在沾满泥与雪的棉鞋鞋帮子上:
“就叫冬青吧。”
就这样,把这个日子的十三道笔划都拼接好,又和上塘泥、拌上鳅鱼尾巴上滑腻腻的粘液、吹一口能呵人痒痒的气,再搓成一个小男孩,冬青就成了冬青。
此地多水,低矮的山丘和土坡在漫漶水面中断续联结成陆地,从高处看是雁的形色,因名之“雁行洲”。冬青家落在振翅欲飞时提起的那一只雁掌上,临水背山,门前是一条流水淙淙的小河,村人靠着这处活水养菱和藕,能挣些来年稻谷的种钱,偶尔挽起裤脚下水捉鱼摸螺螺,为给碗里添点鲜亮菜色。
菱在夏末时成熟,老爹不再到村口看人下象棋了,歇了工就匆匆往家赶。冬青老早便侯着,父子二人披上最后一线天光,驾木划子往芦苇和水荇的深深处去。长篙撑住小船,冬青趴在凳子上,脸贴着凉丝丝的木面去看老爹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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