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7日,大年初二,杨洪涛老师去世,惊闻之,心头一震,眼前顿时浮现出这样的画面。一位大脑袋,大眼睛,身材魁梧壮实,容貌敦厚拙朴的老者,白衬衣卷在肥硕的蓝黑色裤子里,猫着腰,一只眼微眯,另一只眼直盯着相机,神态专注,面前的假山上,几个学生洋溢着青春的笑脸。花园里的鲜花正艳,草坪上青草如茵,蜂蝶飞舞,鸟儿鸣叫,伴随着杨老师相机咔嚓咔嚓声,这明媚的春光瞬间定格,这青春的岁月永恒于心。
作为大荔师范历史上唯一的特级教师,理所当然是一面光辉旗帜,是一代代学子的楷模,堪比现在985高校里的院士。杨老师的去世,意味着大荔师范这段辉煌历史的终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一代名师,耕耘讲坛四十年,呕心沥血,桃李满天下,遽然陨落,应该重于泰山。
杨老师与我相识二十六年,同事十余载,印象深刻。记得我初到大师,在教工灶吃饭,大多数是近两年刚毕业的年轻人,但总能看到一个体壮,眼肿,脸胖,走路有领导风范,但衣着极为朴素的中年人,这就是杨老师。一来二去,慢慢熟了,也常开玩笑,他和蔼,平易近人,虽然有时也板做面孔,讲一些大道理,说一些冠冕话。倒也能看出他内心的单纯,如今每每念之,声音犹在耳边回荡。
在我的印象中,杨老师一直住在西单楼的一楼第二个房子,也是他冲洗照片的工作室。门前有棵土槐树,一年一年,由一株小树慢慢长成参天大树,浓荫如盖。冬天,常看见杨老师坐在一把藤椅里,晒着太阳,而夏天,总看见他在树下,埋头,弯腰于水龙头下洗衣服。因为门前有大树,他的房子比较阴暗,里面还有个小套间,但窗户向北,更是清冷。杨老师抽烟,房间里总是弥漫着浓浓的烟味。
印象中,学校组织大家听过杨老师的几节物理公开课,师范里的理科课程很少,记得全校的物理老师也不过四五个人。杨老师上课的内容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一身正装,皮鞋铮亮,头发整齐,气宇轩昂,声音洪亮,神态严肃但不呆板,语言精炼亦不失诙谐。杨老师呀!这个舞台你演出了四十年,每一场你都精心准备,全力以赴,如今,终于谢幕了!
杨老师,你视荣誉如生命,很多在大家看来如浮云的东西,你也非常在乎,为此付出了很多的心血,自然,也颇得领导的欣赏。大荔师范所有的荣誉证书,你几乎尽揽囊中,记得你快退休的那一年,还向理科支部书记表示惋惜,没能被评为当年的优秀党员。一个如此认真,执着,上进的人,让我自惭形愧。
杨老师,最难忘的,是你给我们拍过的一张张照片。你酷爱摄影,平常总能看到你胸前挂着一部长焦相机,昂首挺胸,领着学生在校园里寻觅最美的风景,然后不辞辛劳,蹲着身子,给他们留下一份份珍贵的记忆。可以这样说,在大师,90年代的学生,没上过杨老师课的学生有,但没让杨老师照相的无。遗憾的是,在上百人的群里,竟无人找到杨老师的相片,你为别人留下了永恒的回忆,却没有留下自己的身影,也许不需要,因为已经烙在大家的心里。
在一起的日子,并不觉得匆忙,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上课,下课,升国旗,开例会。校园里相遇,点头,寒暄,晚饭后,在黄昏的余晖中,一起在操场散步,一圈又一圈,看斜阳西下,星月升空。开饭的铃声响起,又见你拖着疲惫的身躯,拿着简陋的碗筷,朴嗒朴嗒走在去餐厅的路上。后来呀,你好像骑车回城里的家吃饭,于是那辆饱经沧桑的老旧车子,咯吱咯吱又风雨相伴。如今蓦然回首,才知道平淡岁月是那样的幸福。
也曾见你在课堂上循循善诱,诤诤教诲;也曾见你在开水灶前,谈笑风生,幽默诙谐;也曾和你吃着稀饭,就着咸菜,争辩不休,操尽了中南海才操的心。也曾见你在领奖台上站的挺直,笑的灿烂,意气风发。那时的你,踌躇满志,宛如儿童般的兴奋,眉宇间神采飞扬,一时多少荣光,多少豪情。每一份荣誉,每一张奖状,书写着你人生的精彩。也曾见你蜷在竹椅里,身心疲惫,昏昏欲睡;也曾见你在校园徘徊良久,愁容满面,心事重重。荣耀背后也许有不为人知的伤感,成功需要身心的过分透支。如今,繁华落尽,尘归尘,土归土,你也该安息了!
有几次,走进你那间阴暗,潮湿,甚至有点发霉的屋子,你常常疲惫的瘫坐在沙发上,无力的指着桌子抽斗,费劲的吐出几个字“照片在里面,自己找”,打开一看,怎一个“乱”字形容,幸运的是,有时竟能找到几年前的相片。如今,再一张张翻看,一点点的回忆,前尘往事,还是那样的美好甜蜜,可惜留给我们这些美好甜蜜的人却一去不复返!
师范的老教师们,一个个渐渐凋零,朱炳南,罗春生,李健,时小丽,杨洪涛……如一颗颗逝去的流星,划破师范的天空,生命无常,岁月无情。在我们叹息悲伤之际,也感谢命运,让大家曾有缘相聚,携手走过,一方天地,我们曾风雨同舟,愿逝者安息,生者珍重!永别了,杨老师,愿你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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