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湘西

    沈老先生对于家乡是有很深的感情的，不然也不会写出《湘行散记》这么饱含了深情笔触细腻的文章。沈老先生早先是行伍出身，可是文笔却隽永悠长，予人一种宁静致远之感，沈先生的文风就像一条从峰顶蜿蜒而下的溪流，急缓有度，贯流四野，滋润万物，犹如一杯清茶，色泽清丽，茶香幽淡，却滋味绵长，富有内涵。《湘行散记》内沈先生顺湘西水域而行，游经记忆里倍感亲切之故地，倾听乡土熨贴之渔歌，巡览湘西大美河山，再见昔日之故人。

    湘西的水土总是养人的，既养庸庸碌碌之人，亦养声名卓著之人。沈先生生于凤凰，长于凤凰，也是个地道的湘西人，但是在大多数穷苦的湘西人还在为生计奔波时，沈先生想的是如何湘西找一条出路。时隔十几年，再回湘西，沈先生是高兴的，在他的笔下，秀美的湘西浪漫而富有情怀，穷苦的湘西人在挣扎中各有别样的情趣，吃着劳力饭的水手，拿命去换填肚的伙食，物质生活想必是不高的，但是沈先生却在水手那曲调卑陋声音却清圆悦耳的摇橹歌里痴痴呆笑，好像从中听出了什么似的，在先生的眼里，想必每一个下河的水手都有过一个痴痴等候的吊脚楼女人，一个在河里的小船，一个在半山上的吊脚楼，都在圆月高悬黑夜时，默默无言，凝神想着些什么，他们在想着些什么呢，无神的双眸注视的又是哪里，是远方的家，还是远方的人。

    离乡已久，沈先生忽的发现，故乡的人事变动了，一切都变了。沈先生的笔触平淡，但文中的那份悲戚却渐渐渗透进心田，让人有种难言的感触，心境仿佛有一种看遍云卷云舒的透彻，哪怕写下的文章在温和，沈先生的内心也是火热的，老先生可是个地道的湘西人，爱听的可是乡味的摇橹歌，一个少年就从军的人物，那血可是火热的滚烫的，即使走了从文的道路，那握着笔杆的手，也依然是曾经那只握枪的手，温和的文字下潜着沉稳的锐气。老先生看似好像对昔日相识之人的变化毫无一丝波动，可却是克制着无言的悲戚与一丝平淡的嘲讽，他显然不想谈及太多的糟心，所以，我们所能评鉴的，是充斥着湘西的浪漫主义情怀，是沈老怀念十几年前热闹生动的湘西，以及残留的美好印象。

    作为一个离乡多年的湘西人，沈老显然比很多世代长住的湘西人还要了解湘西。他说，湘西地贫瘠是错的，不过人的确是穷的，而且很穷，穷的还很不一样，有精神的，有混日子的，有麻木的，有悲苦的；也有富人，而且还是“风雅人”，也有不少青年知识分子，当官的，当差的，当兵的；湘西人里，迷信的有，“先进”的也有，但无一例外，没有一个知道怎么让湘西发展起来，穷的富的，本地的外乡的，都认了一个理，湘西的地就是贫瘠的，是块穷地，但沈先生开口了，他说湘西的资源丰富，在别地的煤矿都被日本占了后，上好的煤炭，在湘西，两块一吨都没有买主，地下还有很多稀有金属，甚至还有金矿，而湘西的房屋因为木材多到不值钱，白白耗费了太多的木材，沈老先生在文里扼腕叹息，湘西不穷啊，富的很啊，但是湘西的人不知道啊，湘西的官也不知道啊，外地人对湘西的印象就是苗蛮荒地，到处是杀人狂魔，巫蛊横行，顶感兴趣的就是辰州符和赶尸术，好像湘西入中华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块未曾教化之地一样，老先生深感痛心，于是写下了《湘西》，不求探讨些什么高深奥秘，但求外来的旅者，赴任的官员，能了解了解湘西，就知足了。

    老先生说，湘西在变，变好还是变坏，是湘西人的事，是湘西所有青年知识分子的事，湘西人要自强，湘西也就自强，湘西人要继续浑浑噩噩，那湘西也就依然贫瘠。老先生说，苗民问题其实不是问题，湘西女人受的压制太惨烈了，湘西的官绅太糊涂了，但先生说，这将是过去的事了，他看到了妇女参与了整个镇的活计，畅叹了湘西最后一个游侠被小人暗杀，记述了湘西最后一点游侠精神的流传。老先生缩在船舱，在寒冷的河道里，听着精悍的水手唱响千年的摇橹歌，看着顺着河道发生的一切故事，故事很多，要慢慢说，慢慢地听老先生说湘西当年的那些人与事，爱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