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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名字的小镇·第一章

没有名字的小镇·第一章

作者: 明明就很萌 | 来源:发表于2016-11-12 18:59 被阅读32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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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出发的时候天气不太好,一直阴雨绵绵。我开着车行驶在一条没有路标的路上,不知道走了多久了,方向盘好像都没怎么动过,外边的景色几乎没有改变,路的尽头有一朵沉甸甸的云,让人忍不住想,这么开下去会不会穿过那朵云去其他的地方。车里安静得只有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静儿蜷缩在副驾驶座上睡得正香,而我只能无奈的打着哈欠,因为舍不得扰了她的美梦,我连广播都没敢打开。明明是这家伙提议要出来玩儿的,却让我一个人开车,自己说要睡回笼觉,现在睡得跟小猪一样。

    高原地区早晚温差大,即使是酷夏时节,清晨室外的气温也冷得让人直打哆嗦,再加上早上出门时又一直在下雨,所以车里的空调一直吹着暖风,车内的氛围让我也有点儿困了。静儿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面前的挡风玻璃一直重复着一点点被雨滴填满然后一下子被雨刷器全部清除的动作,但是幸好现在云的另一边已经能看见亮光,淡淡的蓝色从视线尽头透出来,看起来雨就要停了。

    “嗯……几点了?”静儿从回笼觉中醒来带着可爱又有点性感的鼻音问我。

    “还早呢。冷吗?”我瞥了一眼液晶显示器上的时间6:30。

    “唔……”她拧开水杯,喝了一口水,摇了摇头。

    我跟静儿已经交往八年了,我们在大学相遇相识,我当时只是个不起眼的傻小子,每天除了上课跟打篮球什么都不干,我一直都觉得静儿能爱上一无是处的我是个奇迹,我以前问过她为什么喜欢我,她说她也不知道。不过爱情到最后都变成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俩之间好像也从未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总之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到今年已经第八年了。日子过得不算好也不算坏,生活就是这样,一切都按照既定程序执行,我们也义无反顾的变成精确的机器人。

    太阳升到山头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云渐渐散去,周围的颜色变得越来越亮,跟南方大叔穿的夏威夷衬衫一样,突然就有了出游的感觉。路上的水迹渐渐消失,外面气温回升,关了车内的暖气,摇下车窗,雨后青草的气味窜进来,静儿开心得叫:“哇~寻哥!快看!土拨鼠在晒太阳!”草原跟绒毯一样,几洼吸饱水的沼泽散落其中,牦牛摇着尾巴低头吃着草,路边有几只肥嘟嘟的土拨鼠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就这样眼前的风景原封不动的持续了两个小时,我和静儿都觉得没劲儿了,她撑着下巴望着窗外,我打开广播,广播里唱着有关草原的歌,确实已经脱离城市了,我稍稍松了口气,就这么又开了一会儿。路边有人在挥手搭车,是一个穿着藏族服装的小姑娘,看身高大概只有十三四岁。我渐渐减慢了车速,将车停在她身边。

    “去哪儿呀?”静儿把头伸出去问。

    “前面不远,麻烦带我一程吧。”小姑娘带着浓浓的口音说。

    “上车吧。”我说。

    小姑娘一边不停的道谢一边拉开车门,我看她在后排坐稳了,便继续启程了。小姑娘皮肤黝黑,两个脸蛋红红的,显得眼睛特别亮。静儿立刻叽叽喳喳的做起自我介绍起来:“我叫觅静,他叫宗寻。”小姑娘也害羞的讲起自己的事情来,她名叫卓玛,十三岁,她说她本来想要去亲戚家,但亲戚家实在太远了走到半路就有点儿走不动了,正发愁呢我们的车就来了。我有点儿担心,想问卓玛“你出门你家里人知道吗?”或者“这么轻易坐陌生人的车,万一我们是坏人怎么办?”,但又转念一想她只有十三岁,我们就给她一个十三岁的美好的世界好了,不要把二十八岁的世界里的烦恼带进来。于是我问她:“你知道路怎么走吗?”卓玛笑了,牙齿白白的,跟远处山顶上的积雪一样:“当然知道了,草原上的没断奶的羊都知道方向的。”静儿也“咯咯”地笑起来,好像听到了特别好笑的事情,我摇下车窗,一只蜜蜂“嗡嗡”飞过来停在车窗玻璃上,我的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不一会儿,卓玛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布口袋,从里面掏出来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伸手递给静儿:“这是奶皮,我家里做的,尝尝吧。”静儿说了声谢谢便接过来,撕下一片塞进我的嘴里,自己才吃起来。如果你煮过鲜牛奶一定见过牛奶冷却后表面的那一层奶皮,卓玛的奶皮是那个的加大加厚版,放入口中确实奶香四溢。

    “哥哥和姐姐是恋人吗?”卓玛问道。

    静儿笑了,轻轻点点头,我不用回头就能想到她脸上渐渐生出两只小酒窝的可爱样子。

    卓玛又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呜哇,天底下的女人怎么都一个样子,这么喜欢恋爱八卦。我忍不住在脑内吐槽。

    “很久很久以前”静儿说道。也没有到很久很久以前吧,虽然八年是很久没错啦,但也并不是什么上世纪的故事啊,还是说我们对“很久很久以前”的定义不同?第一句我就很想吐槽,但还是很绅士地忍住了,这不是故事的重点,就让她继续讲吧。

    夏天,午后,蝉鸣,阳光明媚,一个男孩从阳光里远远的走过来,皮肤黝黑,眼睛笑得弯弯的,头发乱蓬蓬,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短裤,露出好看的肌肉线条,女孩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预感他一定会回头,便停下脚步慢慢转身,果然男孩也停下来了,稍稍侧身,手搭在眉骨上眯着眼睛看太阳,过了几分钟也或许没那么长,男孩问:

    “喂,正常情况下一见钟情该怎么办?”

    “说喜欢就可以了。”女孩回答。

    “哦”男孩望着远方好像说着事不关己的传闻一样,“我喜欢你。”

    “我知道啊。”女孩回答。

    当年的样子浮现在眼前,我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我会那么有勇气跟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子说这么没有常识的话。不过我清楚的记得当时看见她穿着一袭白裙走来的时候,确实是有什么感觉突然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告诉我一定要让她停下来。就好像是上天决定的一台舞台剧的一幕,我们只能按照剧本演出。不过并不是“望着远方”“事不关己”这么从容的状态,当时如果一直看她的眼睛的话我会紧张的说不出话来的,毕竟我也不是个好演员。远处有一大团云悠悠的飘过来,一片翠绿的草场染成墨绿色,我想起静儿回答完“我知道啊。”之后就笑个不停,好像电影画面一样。如果当时我没有搭话的话,如果她没有停下来的话,我们也许就是擦肩而过的路人了,缘分这种东西真是某种奇迹啊。

    车里的气氛热闹起来,卓玛唱起了歌,歌声清澄悠扬,路边叫不上名字的小花也撑起粉色的裙子跳起了舞,草尖随歌声轻轻摆动。唱罢一曲之后,卓玛指着开满小花的草原的深处,有一间红色房顶白色墙壁的房子说:“前面就到了。”因为车子的底盘不高所以不能开进草原,就只能停在这里了。“谢谢!跟我一起来,喝碗酥油茶再上路吧。”卓玛热情的邀请着。静儿手搭在下巴上,开心的晃着脑袋说:“不了,有缘再见吧。”看着后视镜里不停挥手越变越小的卓玛,我也忍不住悄悄抬起手朝着不知什么轻轻挥了挥,静儿将探出去的身子收回来,重新坐好。广播里流出一首很老的歌,但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名字。

    “寻哥,你说我们能找到吗?”窗外的风轻轻吹着静儿的一头长发,有那么一小撮不太合群附在静儿宽宽的额头上。

    “那个有缘人才能看到的湖吗?”我确认道。

    “对啊,我们算是有缘人吗?”静儿问。

    “也许算吧,也许不算。”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自己也不确定的事情。车内的气氛有些冷下来了,也许只是我多心罢了。“没关系呀,找不到湖就当是来自驾游了吧,沿途风景多好呀。”我尽量用兴奋的语气说着安慰的话。

    “有缘人才能看到的湖”是几年前听一个朋友讲的。传说看到那个在天际线上若隐若现的湖水的人就能得到神的指示得到想要的答案。当时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也只是当成茶余闲话的,想想也知道,不管我和静儿有多么没有常识,好歹也是成年人了,不应该会去相信这么超现实的传说。但是生活在三个月前发生了变化,与静儿相依为命的母亲突然过世了,在葬礼上,我尽力让自己忙得不可开交,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静儿,看着她憔悴的脸庞,除了为她递纸巾之外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母亲是她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了,任何安慰都无法弥补吧。我这么为自己开脱。让我自己感到沮丧的是,我居然连“让我成为你的家人吧。”这种话都不敢说出口。我到底在害怕什么呢?我真的爱着她吗?

    处理完静儿母亲的后事之后,我们两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静儿变得比以前更依赖我也更加任性,她会突然表现的很没有安全感,而有时会一个人偷偷的躲在角落里哭,而我还在为我的软弱而懊恼不已,即使这样我还是始终都没有勇气面对我们的下一步,没有勇气做出什么承诺。说出口的安慰变得苍白无力,我觉得有什么正在悄无声息的消失,可是我只能干着急却抓不住它。我内心深处一直在怀疑,我能给她幸福吗?我可以拥有完整的人生吗?

    就这样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如蛛丝般一直缠绕在各自心间,有一天静儿站在阳台上侍弄花花草草,我在客厅里写下一本书的稿子,静儿突然对我说:“你还记得那个湖吗?那个只有有缘人才能看见的湖?”我抬起头,看着她站在一片绿色里,背朝着阳光,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可是那投下的影子却闪着光,我找不到合适的句子表达当时的心情,如果你问我相不相信所谓“有神存在过的痕迹”,我当时就可以毫不迟疑地回答:“这就是”。

    车一直按照道路延绵的方向行驶,开阔的草原消失在后视镜里,开始进入山道,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岔路口,偶尔有弯道很大的盘山路,但几乎没有什么车辆,所以也不觉得疲惫。这种情况很容易想起平时不愿意细想的事情,比如当时在哭到无力一脸苍白的静儿面前那个无助的我,内心涌出的似曾相识的无能感将我坠入深不见底的自我厌恶中,我这种人大概不配获得幸福吧。我用力甩甩头,想将令人消沉的想法赶出脑袋。静儿问:“你怎么了?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

    “唔……”我含糊地回答,不敢回头看她,仿佛一回头自己的想法就会被她看穿了一样。

    翻了一座山头之后,不远处的山腰上有一个观景台,有几辆车停在那里。我提议:“我们也停下来看看风景吧。”静儿点点头说:“好啊,刚好顺便吃点儿东西,你也有点儿饿了吧。”车开进观景台,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停好,静儿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拉开一个大背包的拉链问我:“寻哥想吃什么?包子?面包?三明治?”我看着张着血盆大口的旅行背包都快要将静儿的整个脑袋吞下去了,忙说:“包子!包子就行!”每次出门静儿都会装远远超过实际食用量的食物,以前跟她说过不用带那么多吃的东西,但是基本没什么效果,看她每次为了出门准备食物的样子那么满足,后来我也就不说了。不过还是很好奇那么大的背包是装了一套满汉全席吗?

    吃着包子喝着热乎乎的茶,身体也渐渐舒服起来,心情也稍稍轻快起来。山间的雾气渐渐聚拢起来,气温有些变低了。观景台的栏杆那里有一群游客样子的小姑娘在互相拍照,身上只穿了雪纺裙,冻得嘶啦嘶啦的不停乱跳。我和静儿也下车朝那里走过去,凭栏望去是线条粗犷的山,远处的山间好像有一块平地,但是云雾缭绕根本看不到下面有什么,只能隐约看到远处海拔略高的山上常年积雪的雪帽。

    “幸好穿了件外套呀。”静儿得意地说。

    “当然,也不看看你跟谁出门,能让你冻着。”我说。

    “看把你得意的。”静儿哈哈大笑立马开始揶揄我。

    没过一会儿天慢慢放晴了,金灿灿的一片从云层里闪着光冒出来,原来刚才云彩挡住的是油菜花田啊,我俩被这意外的美景打动了,从山间吹来的风拂乱了静儿的长发,

    “喂,你当时怎么知道我喜欢你的。” 我问静儿。

    “看你眼睛就知道啊。” 静儿拢了拢颈后的长发,坏坏的笑着回答。

    “我一直觉得那是奇迹。如果那天我们没有擦肩而过,也许以后的人生都不会遇到了。”风吹的有些冷,我用手搓了搓脸,青胡茬有些扎手。

    “世界上没有奇迹这种东西,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命运,我觉得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会遇到的,只是路径有所不同。”静儿望着远方,鼻头微微泛着粉红。我不这么认为,但是也开不了口,只能低头拨弄自己手指上的老茧。

    “这里挺冷的,我们回车里吧。”我说。

    我们继续沿着盘山公路行驶,天色渐渐变得阴沉下来,山间雾气慢慢聚集,靠肉眼只能看到车前不到十米的距离,我打开车灯,将车速减至最低。“好像仙境啊!”静儿趴在车窗上拿出相机不停拍起来。墨绿色的山体从视角右侧一点点显现又一点点消失在浓雾中,看向左边倒车镜中那刚刚走过的路面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几个零星的山头出没。还真得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雾越来越浓,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出这段盘山路,总觉得下一秒眼前就算出现断崖也不为过。我靠边停了车,下来查看路况如何。视线所及之处,前后都没有车辆,前面基本都是坡度不大的下坡路,贴着山体慢慢走应该问题不大。身后的一座山上写着一行巨大的文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看形状是藏文。我又回到车上,开着车贴着山体小心行驶了半个小时,感觉前面的路和周围的情况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雾浓得像牛奶,看不出任何会散开的迹象。车里静悄悄的,诡异感在空气中渐渐化开,笼上两人的心头,谁都不敢开口。又行驶了一段时间,静儿突然故意压低声音说:“我们这是迷路了吗?”“我觉得不是。”我嘴上逞强,但其实内心也很不安。“我再下车看看。”

    我走下车,四下张望,在回头的那一瞬间,那仅有的一丝侥幸也消失了,那行意义不明的藏文还继续书写在雾气缭绕的山上。我们被诅咒了,“嗯嗯”路边的狗尾草随声附和,轻轻点点头。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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