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小脚

2016.12.7        作者 上善若水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奶奶那双小脚就撞进了我的脑海，成为我一直无法抹去的记忆，让我对奶奶的脚产生兴趣的是奶奶走路的样子很特殊，于是我就注意到了她的脚，奶奶的脚很小很小，用“三寸金莲”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她总穿一双小小的头儿很尖的鞋，而且总是用两根长长的黑布带紧紧地把小腿一直从脚踝裹到膝弯，整个小腿被裹得细细的，膝以上是宽大的裤腿。

         奶奶的箱柜里有一个小包裹，我们知道那里面包着她的宝贝，有一副裹腿，一副针线包，还有一个小巧玲珑的剪刀，那是奶奶专门用来剪她的特殊的脚趾甲的。奶奶洗脚、剪趾甲总是尽量躲着我们偷偷地进行，这倒引起了我们更大的好奇。顽皮而又不懂事的我们便趁奶奶午休时把她的小鞋子偷出来，互相研究一番，一个一个轮着试试，当然是根本穿不上去的，然后嘻嘻哈哈地彼此取笑一阵子。有时被奶奶发现，她也总是轻叹一口气：“你们是赶上好时候了啊，我们那时候投胎做了女人可受尽一辈子的罪了！”于是奶奶又不厌其烦地讲起了那“万恶的旧社会”，讲她们如何被父母逼着裹小脚，她又如何逼两个姑姑裹脚，结果是两个姑姑早上被迫裹上，等爷爷奶奶不在时又偷着替对方放开，最终，两个姑姑留下了两双大脚片子。每说到这时，奶奶就长舒一口气，骄傲地说：“幸亏我没有硬逼着她们！”  

         奶奶讲着讲着，情不自禁地脱了鞋子，盘起腿坐在炕沿儿上，吸引了一屋子的小孩儿，于是奶奶的故事越讲越长，一直到太阳落山，我们才恋恋不舍地被爷爷强行驱散。

         如果只有我和堂妹时，在我俩的强烈恳求下，奶奶偶尔会解开长长的裹腿，脱了袜子，让我们瞧一瞧她的小脚。看到她的脚，我俩惊得目瞪口呆，由于长期被裹着，奶奶的脚像雪一样白，除了大拇趾，其余四个脚趾全被扭曲到脚心，而且已深深陷到脚掌的肉里，脚背高高隆起，整个脚已经严重变形！我们摸着奶奶的小小的脚，奶奶告诉我们，那四个脚趾的骨头早已折断，我看到奶奶的脸上似乎露出了当年裹脚时的痛苦。我问她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裹脚？她说家里人逼的。为什么要逼？难道你的父母不疼你吗？她又长叹一声，唉......其实是当时的社会逼的！父母也不得不狠心这样做，找婆家时，首先要看女子是不是小脚，如果不是小脚就很难嫁出去！

         有时，奶奶和她的同龄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她们常夸奶奶的脚小，我会看到奶奶脸上露出自豪的表情，把她小巧玲珑的脚伸出来让她们也让自己欣赏一番。

          奶奶个子较高，但由于她的脚小，腿也很细，所以远看上去让人觉得她的脚会支撑不住她的身体，那时总担心奶奶会跌倒，可奶奶却稳稳地走完了她的一生----虽不辉煌但却无悔，虽不轰轰烈烈但却令人尊敬的一生，直到她老人家92岁去世时，她的第五代玄孙已经11岁。

         奶奶一生用她的小脚不仅稳稳地支撑着她的身体，也稳稳地支撑着我们这个庞大的家族。作为母亲，奶奶是不平凡的，她培育了九个子女，孙儿37个，奶奶的儿孙们大都很优秀，家乡方圆几百里人人羡慕夸赞。

         奶奶的脚虽小，但却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那是一种强大的向心力，因为无论她走到哪儿，总能把儿孙们聚在一起，我们团结互助，尊老爱幼，这是奶奶一生坚持的家族法则！

          奶奶的脚虽小，但却稳健、踏实、有力，她为我们走出了一条正直的路，一条向上的路，走出了一条勤劳致富的路，一条榜样的路，一条康庄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