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风》（18）

方小梅和张家伟结婚后，总想着二个人再要一个孩子，因为她爱张家伟，喜欢给张家伟生一个儿子，她知道公婆是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孩子的，虽然公婆从来不当着她的面说什么，但她听家芬说过当初玛丽苏和张家伟离婚有一个原因就是公婆非要让玛丽苏给张家生一个孙子。她想既然做了张家的媳妇，为张家开枝散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小梅没有玛丽苏那么强势，在公司她是老大，在家里却要好好做张家的媳妇，各守本分。张家爸妈其实心里是很想说让小梅再生一个孩子的，但鉴于玛丽苏的教训，一直忍着没有说，只是偶尔女儿家芬回家了，才在家芬面前唠叨几句，家芬是小梅的好朋友，年轻人的思想还是更开通些，听了爸妈的话，马上就会说，

“生不生孩子，是小梅和家伟二个人的事情，你们瞎掺和什么劲啊，再说，小梅今天都40岁了，女人这么大年龄生孩子是很危险的，你们千万别在家伟和小梅面前提这个事情，别再因为生孩子的事情弄得大家不愉快。”

女儿都这么说了，张家爸妈就更不敢再开口了，渐渐地也就断了让小梅替张家延续香火的心思。

可是，小梅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是很积极的，小梅是喜欢热闹的人，她总觉得二个大人在家里有些冷清，她心里是很喜欢孩子的，但事与愿违，心里越想，就越紧张，越紧张就越怀不上孕。为了怀孕，小梅甚至去医院开中药回家熬着喝，最后还是没有什么成果，弄得小梅大姨妈的周期都开始紊乱了，浑身燥热，好像临到更年期要绝经的样子，这让小梅心灰意冷，想想40岁的人可能真是生不了孩子了，再后来莹莹来了苏州，孩子乖巧懂事，很会讨小梅欢心，于是小梅扔了熬中药的瓦罐，一心一意地开始教导莹莹，陪莹莹晨跑，接送莹莹上各种各样的补习班强化班，每天张罗着给莹莹做好吃的饭菜，真像一个参加高考孩子的母亲一样尽心尽力。莹莹以前在北京虽然妈妈和大姨也管教她，但大多数都是停留在嘴上的说教，从来没有像干妈这样的贴身监管，莹莹长大了懂得这是干妈真心为自己好，干妈是一个公司的董事长，事情多着呢，特意放下工作挤出时间每天陪着自己，心里那是要有多少爱啊，所以莹莹和小梅在一起的时候也特别听话，特别会讨小梅开心，二人相处愉快，小梅真心把莹莹当了女儿，也就不再提生孩子的事情了。

小梅是在家里管孩子了，公司的事情也是一大堆，总要有人张罗，不可能放任不管，所以小梅和张家伟商量，干脆请钱多多回来管理她的商业公司。这时候的钱多多正和玲玲打得火热，每周都要跟着张家伟来苏州，这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来苏州工作了，每天看着玲玲，对钱多多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没有什么不愿意的。而张家伟就要辛苦点，自己留在杭州经营他的制药公司，每周末开车回苏州。张家伟当然也没有什么意见，这都是为了照顾自己女儿，小梅才和自己二地分居的，自己辛苦点也是应该的。这样安排后，平时小梅和莹莹在苏州家里，由小梅专职照看莹莹，张家伟在杭州，只有周末才回家。小梅因为有莹莹陪着，也不觉寂寞，因为甩掉了公司里的一堆麻烦事，日子过得自由自在，舒心惬意，小梅的人生似乎会一直这样幸福圆满。

俗话说好花不常开，好月不常圆，一个突发的事件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一天，小梅接莹莹上课回家，一起吃了饭后突然感觉右下腹疼痛，并且逐渐加重，小梅以前也是做过急诊科医生的，压了压自己的肚子，是阑尾区，自己小时候得过阑尾炎，判断可能是慢性阑尾炎急性发作，就和正在做作业的莹莹说，

“莹莹，干妈可能阑尾炎犯了，陪干妈去楼下的社区诊所看一下吧。”

莹莹很懂事，立刻就放下作业，扶着小梅去了小区门口的社区诊所，接待她们的是一个年轻医生，问过病史，又让小梅躺在诊断床上查了体，也认为是慢性阑尾炎急性发作，化验血常规白细胞升高，就给小梅开了几瓶液体，打针消炎。小梅认为没有什么事情了，怕莹莹耽误了功课，还让莹莹回家把作业拿到诊所坐在她的病床边写。但病情并不是小梅想的那么简单，输液二小时后，小梅腹痛突然加剧，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小梅感觉非常不好，忍着疼痛，让莹莹去叫值班医生，然后给钱多多打电话，

“钱叔叔，我干妈下午肚子疼，我们去了小区门口的社区诊所打针，好像不行，现在干妈肚子疼得更厉害了，你赶紧过来看看吧。”看到干妈捂着肚子疼得大汗淋漓，莹莹有点惊慌失措。

“医生说你干妈得的什么病？”钱多多也是学医的，边从公司出来，边问小梅这边的情况。

“说是阑尾炎。”

“怕是阑尾穿孔了，你别急，我现在就叫救护车去你们那里。”

钱多多也得过阑尾炎，并且还做过手术，马上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果断地给苏大附院急诊科打了电话，等钱多多从公司赶到社区诊所，120的急救车已经到了，钱多多跟着急救车一起把小梅送到了苏大附院，因为苏大附院的医生以前都是小梅的同事，见方小梅一脸痛苦的样子，直接给开通了医院的绿色通道，迅速地进行了相关检查，然后直接把小梅推进了手术室，

“钱总，情况很不好，方小梅这次不是阑尾炎，而是宫外孕破裂腹膜炎，她的肝功能很不好，谷丙转氨酶超高，2000多，方小梅以前得过病毒性肝炎吗？”有钱多多认识的主治医生过来向家属交待病情。

“我和方小梅以前是夫妻，没有听说过她有什么病毒性肝炎，她就是喜欢喝酒，并且酒量很大，每次都会喝很多。”

钱多多有点紧张，小梅这次有生命危险，他现在已经不是小梅的丈夫了，担不起这个责任，钱多多详细了解了病情后，给张家伟打了一个电话，

“家伟，你现在就往苏州赶，小梅生病住院了，需要手术，你赶紧回来，我们现在苏大附院，对，已经住院了，准备手术，什么病啊？阑尾炎穿孔，你赶紧回来吧，这里有我，你开车注意点，对，手术我来签字，你不要太着急了，一定注意开车。”

钱多多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知道真相对张家伟的打击有多大，他怕张家伟路上出事，随口编了一个谎话先安抚住了张家伟，然后就是陪着莹莹一起等在手术室外。小梅进手术室后，时间似乎过得特别的慢，莹莹看见钱叔叔不停地抽烟，不停地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她知道事情可能严重了，她也开始不安起来，干妈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她似乎听到了干妈越来越慢的心跳，看着手术室外墙上的挂钟，莹莹感觉时间停滞了，自己的心跳似乎也随着干妈的心跳停止了。

“莹莹，你终于醒了，是钱叔叔不好，光顾着忙你干妈了，忘了你没有吃晚饭，还一直让你等在手术室外，现在醒了就好，你看你爸回来了。”

莹莹这一天先是赶去上补习班，后又陪小梅去诊所输液，再又跟到苏大附院，累了一天，紧张了一天，还没有吃晚饭，熬到半夜，低血糖虚脱了。幸好昏倒时是在医院，钱多多直接给莹莹办了住院，小梅手术结束后，二人都住进监护室，方便钱多多同时看护二个人。再后来，张家伟急急火火地开车从杭州连夜赶过来，看到二个他最爱的人一时间都躺在了病床上，两腿发软，进了病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还好身边有钱多多，一把扶住了张家伟，没有让张家伟再摔出什么意外。

“你女儿没有事情，就是晚上没有吃饭，低血糖虚脱了，主要是小梅，小梅刚从手术室出来，还在麻醉状态，我们出去说话。”钱多多知道张家伟最心疼女儿，所以先把莹莹的情况告诉了张家伟。

“爸爸，我没有事情了，干妈怎么了？”莹莹醒来，睁眼看见爸爸，就直接坐了起来。

“爸爸也才来，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你没有事情就好，听你钱叔叔电话里说了，今天辛苦你了，你躺在床上再睡一会儿，顺便帮爸爸看着你干妈，她醒了就打手机叫我，我现在和你钱叔叔去医生那里问问情况。”

张家伟安抚了一下女儿，看了看还昏迷未醒的小梅，就和钱多多出了病房。

“小梅这次不是阑尾炎穿孔，是宫外孕破裂急性腹膜炎，我怕你心神不宁开车再出什么事情，随口编了一个瞎话，这还不是主要的，最要命的是小梅化验出来肝功能不好，谷丙转氨酶2000多，急性肝功能衰竭，具体情况，你再去问主治医生吧。”

钱多多简要地说明了情况，看着脸色苍白的张家伟，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了过去，又用打火机替张家伟点着了香烟，自己同样地也点了一支，

“你先镇定点，现在小梅的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张家伟点头，抽完烟，就跟着钱多多去找主治医生了解妻子的病情，

“方小梅的病很严重，听说你以前也是医生，我就不多说了，手术及时做了，切除了一侧已经破裂的输卵管和卵巢，清洗了腹腔，视野下，轻度肝硬化，化验肝功能提示急性肝功能衰竭，原因可能是酒精性肝炎，加上这次宫外孕破裂大出血，手术后再次化验显示谷丙转氨酶已经上升到4000多，又出现凝血功能障碍，加上进行了全麻手术，病人可能会发生肝昏迷，肝性脑病，DIC，麻醉后苏醒时间可能会延迟，甚至就再也苏醒不了，希望你有心理准备，这是病危通知书，你看一下，看完了在底下签字确认。”

主治医生按程序再次向小梅的家属介绍了病情，等张家伟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了字，才又开口安慰张家伟道，

“钱总，我们都认识，病人我们会尽力抢救的，这个你放心，以后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开口。”

从主治医生办公室出来，张家伟已经全面了解了妻子的病情，他作为一个曾经优秀的医生，知道小梅的病到了什么地步，也逐渐恢复了医生应该有的镇静，

“兄弟，谢谢你啦，别的话我现在不多说了，我已经过来，这里就交给我了，你忙了一天也回去休息休息吧，以后二边公司里的事情都要靠你，我没有心思再管了。”

“好吧，这里就交给你，公司那边你就别操心了，我坐镇你尽管放心，有空我再过来，明天我让玲玲来医院帮忙，住院需要的钱，我明天从公司账里先给你转一些过来，再有什么事情及时给我打电话吧。”

以二人的交情是不用多说什么客套话的，钱多多交待了一声，就回家了。第二天早上，玲玲听说后就赶来医院帮忙了。这一晚，张家伟是无比煎熬的，他生怕小梅不再醒来就直接离他而去，他握着小梅的手，看了小梅一个晚上，回想起二人一起走过的那些日子，禁不住泪流满面，等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实在困得不行，就趴在小梅的枕头旁边睡着了。这时候，小梅从昏迷中苏醒，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慢慢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知道自己是因为宫外孕进的手术室，想想自己这一年来的求子过程，忍不住哭了起来，

“小梅，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好，还哭什么啊？”张家伟被小梅的哭泣声惊醒，看着妻子苍白的脸，心疼地说道。

“家伟，我以后给你生不了儿子了，我真糊涂，把宫外孕当阑尾炎了，这次手术肯定是把输卵管和卵巢都切掉了，真是命啊，难道是惩罚我当初没有坚持做医生吗？”小梅纠结着，边哭边说道。

“你快别这么说，我有你就已经很幸福了，我们不是还有莹莹和小小吗？你赶快好起来，我们回家好好过日子。”

张家伟拿了纸巾替小梅把眼泪擦干。这时候，隔壁床上的莹莹也被吵醒了，翻身下床，握着干妈的另一只手，说道，

“干妈，你赶紧好起来，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

“还是莹莹最懂事，干妈有你这句话，就知足了，家伟，你怎么让莹莹来陪床啊，她今天还要去上课呢，你赶紧给孩子弄点吃的，让她回家吧。”小梅温柔地握着莹莹的手，转头对丈夫说道。

“莹莹是昨天晚上没有吃饭，低血糖虚脱了，钱多多给她办了住院，和你一起在监护室躺了一个晚上，她回家也要等主治医生查房后办理了出院才可以，孩子缺一天课没有什么，你就不用操心了。”张家伟向小梅做了解释，站起身又对女儿说道，“莹莹，你看着你干妈，我出去给我们俩弄点吃的，你别给你干妈吃东西，你干妈现在还不能进饮食，等一会儿，你玲玲阿姨来了，让她带你回家。”

“钱多多也真是，我进手术室了，就给孩子弄饭吃嘛，还能把孩子饿得低血糖虚脱了，家伟，我这里没有事情的，这些我自己都知道，我不会吃东西的，你快去给孩子买饭吧，苏大附院大门左拐有一家傻子生煎很不错，你给孩子买生煎包吧，莹莹爱吃。”小梅是操心的命，刚从手术麻醉苏醒，就又开始操心孩子的吃喝了。

“好，我这就去买生煎包，你们再睡一会儿吧，天还早呢。”

后来，玲玲来医院帮忙，就和张家伟替换着看护小梅。小梅对玲玲来说更像自己的姐姐，小梅不计前嫌地帮她给钱多多传话，把她招聘进公司，经常邀请她来家里吃饭，为她和钱多多复合提供机会，这些事情远远不是一个公司董事长对手下员工的态度，这是把自己当朋友，当妹妹对待呢，玲玲从心里感激小梅，所以听说小梅手术住院了，二话不说，放下手中的工作就跑来医院帮忙了，现在因为钱多多的关系，玲玲称呼小梅“梅姐”。

“玲玲，手术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我昨天就可以吃点粥，张家伟昨天拿来的白米稀饭太难吃了，你去肯德基帮我叫一份皮蛋瘦肉粥吧，肚子空了好多天，有点馋肉了。”

玲玲什么都不懂，她的梅姐说想喝皮蛋瘦肉粥了，玲玲当然马上就去弄来了，还亲自喂饭给小梅吃，像照顾女儿钱美美一样自然，小梅因为钱多多的关系把玲玲当成自家人，也不和玲玲客气，就把玲玲喂给自己的一大碗皮蛋瘦肉粥吃了一个干干净净。到下午，张家伟来接玲玲班的时候，发现小梅昏睡不醒，赶紧去叫值班医生，追问饮食才知道早上和中午，小梅都让玲玲去肯德基叫的肉粥，对于一个肝功能有严重损伤的病人来说，高蛋白饮食会造成氮质代谢物的大量聚集，诱发肝性昏迷。小梅就是这种情况，幸好张家伟发现及时，小梅昏迷程度还不深，值班医生及时给用了醒脑开窍的药物，小梅到晚上就苏醒了过来。

“家伟，我是怎么了，我刚才看见了我已经去世的爸爸和妈妈，他们说是来接我上天堂的。”

“你生病了，身体比较虚弱，阳气虚阴气盛，就容易想念自己已经故去的亲人，我明天给爸妈上支香，告诉他们：我们现在生活很幸福，让他们不要再来打扰你了。”

张家伟担心小梅知道自己的真实病情，随口乱扯了一句，准备把小梅忽悠过去。小梅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种说法，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张家伟，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玲玲很少再来陪床，每天都是张家伟一个人从早陪到晚，饮食也越来越清淡，这让曾经是医生的小梅突然感觉不对劲了，

“家伟，我是不是得了很严重的病啊？我当过几天医生，你们是瞒不住我的，你和我说实话，我想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次小梅的表情很严肃，眼睛盯着张家伟的眼睛，她从这双熟悉的眼睛里看见了慌张。

“算了，迟早你都会知道的，我就告诉你吧。”张家伟眼睛从小梅脸上移开，用手挠了一下头，然后温柔地握着妻子的手说道，“你因为意外怀孕，诱发了DIC，差一点就把小命送掉，不过现在已经控制住了，你不用太担心，但我们可能要在医院多住一些日子，你要有一点心理准备，好好听医生的话，好好接受治疗。”

“我说呢，这几天你这么紧张，整天都陪着我，既然现在病情已经控制住了，你也和玲玲换换，回家管管莹莹，我这里没有什么事情的，我听你的话，好好接受医生的治疗，不偷嘴吃肉喝酒。”

“我也没事，我就想多陪陪你，莹莹大了，懂事着呢，现在玲玲在家里照看她，你就别操心了。”

“莹莹马上就高考了，还是你回家管孩子吧，玲玲比莹莹大不了几岁，自己还是孩子呢，哪管得了莹莹啊，我们做父母的，在孩子人生最关键的时刻不要掉了链子，免得以后孩子在心里埋怨我们。”

小梅知道了自己的病后，态度很坚决，非要玲玲来医院换张家伟，张家伟怕谎话被拆穿，只得打电话把玲玲叫到医院，自己回家管孩子去了，但每天还是频繁地来医院看看，生怕玲玲说漏了嘴。小梅的病情并没有像她自己预想的那样越来越好，虽然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再次昏迷，再次苏醒后，小梅已经猜到自己得了什么病，等到晚上玲玲回去后，只剩张家伟陪床的时候，小梅非常严肃地对丈夫说道，

“家伟，恐怕下次我没有这么容易就苏醒过来了，我想趁我现在脑子还清楚把我身后的事情向你交待一下。”

“你说什么啊，你的病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我们会想办法把你的病治好的，你在医院安心治病就好。”张家伟还想继续隐瞒下去，但眼中的不安却逃不过小梅的眼睛。

“家伟，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知道真实病情是为了我好，但我也曾经是医生，我心里清楚得很，我不想没有交待就走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你就听我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和你好好说话了，也许下一次昏迷我就醒不过来了。”

小梅对自己的病有预感，从床上坐起，拉过张家伟的手说道。

“好，我听你的。”

这时候，张家伟已经抑制不住心里的悲伤，泪流满面。

“我生病了，躺在床上想，我这辈子其实是很幸运的，小时候是家里的独女，备受爸妈疼爱，上大学时认识了玛丽苏和你，得到了最真挚的友情，也给我带来了二段爱情，钱多多对我一直很好，虽然他有点花心，我们没有携手走到头，但也让我有幸嫁给了你，我真的很爱你，嫁给你，我很满足，很幸福，我本来以为可以一直这样和你白头偕老，可惜天不从人愿，我怎么就突然病了，并且一病不起，真对不起你啊，我真是舍不得你，……”

小梅絮絮叨叨地和张家伟说话，这样说了一夜，好像有交待不完的事情，张家伟默默地握着妻子的手，听着小梅最后的嘱托，

“我最愧疚的就是儿子小小了，他小的时候，我和钱多多一心只知道赚钱，没有时间管孩子，把小小送回老家让爷爷奶奶带，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没有好好陪伴他，所以我想把我商业公司的股份全部留给小小，算是对儿子的一点补偿，不知道你同意吗？”

因为张家伟和方小梅现在是合法夫妻，张家伟对妻子的遗产是有一半的继承权的，小梅对自己遗产的这种安排损害到了张家伟的利益，但张家伟了解小梅现在的心情，不愿违背妻子的意愿，于是很干脆地点头同意了，

“你怎么安排我都同意，我全听你的。”

“谢谢你，你明天让钱多多带律师过来一下吧，另外请你明天给玛丽苏打一个电话，说我想最后见她一面，我有话要当面对她说。”

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方小梅心里放松了，突然感觉很疲惫，松开张家伟的手就直接睡了过去，她睡着的样子无比安详，她已经把她这辈子没有做好的事情交待完了，不再有什么牵挂，她安心地睡了。这一睡没有再醒来，她跟着来接她的爸爸妈妈走了，当小梅的灵魂出窍，看着她深爱着的这个男人时，万般不舍，但时间已到，不得不走，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去。

那声叹息惊醒了趴在小梅床头睡着了的张家伟，这一夜，张家伟听着妻子慢慢地讲述，一起回忆了属于他们的美好时光，看着小梅突然变好的精神状态，张家伟觉得死亡离妻子还早，他怕小梅说话太多累了，一直劝小梅休息一下明天再说，但此时的小梅很兴奋，非要一气说下去，看着小梅被往事激起的潮红的脸庞，张家伟感觉他们又回到了从前，那时候的小梅健康快乐，有一张红仆仆的圆圆的脸，张家伟俯身亲吻了妻子潮红的消瘦的脸颊，坐下来，拉着小梅的手，继续安静地听小梅说话。一夜，小梅说了一夜，终于累了，睡了，张家伟看着睡态安详的妻子，心想不会有什么事情，自己也趴在小梅床边睡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梅像过去一样和他在金鸡湖畔散步，春风拂面，阳光明媚，他很享受他们在一起的幸福时光，这时，碧波荡漾中飘来了一条小船，小梅指着那条船说，

“接我的船来了，我要走了。”

说话间，小梅松开了挽着张家伟的手，走向小船，张家伟有些不解，问，

“怎么你不和我一起回家吗？”

“我们缘分已尽，就此分别，你自己回家吧。”

“什么叫缘分已尽啊，你看这里景色宜人，我还没有和你看够呢，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给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到了，我也没有办法啊。”

小梅叹息了一声，踏上了那艘小船，张家伟眼看着载着小梅的小船越走越远，心潮起伏，万般不舍。等张家伟从梦中惊醒，急着看向病床上的小梅，小梅已经脸色苍白没有了呼吸。

小梅去了，在睡梦中安详地走了，张家伟不得不接受现实，按照小梅的遗嘱安排了后事。钱多多很意外，没有想到张家伟凭着小梅临终前二人私底下说过的一句话，就把医药公司的股份全部转给了他的儿子，其实就是给了他，钱多多知道这是方小梅还念着他们曾经夫妻一场的情义，钱多多哭了，他突然很后悔当初自己的花心，没有守住这么好的女人。站在钱多多身边的玲玲也哭了，在玲玲的心里，她的梅姐就是她的亲姐姐，她像失去亲人一样感到心疼。玛丽苏来晚了，她没有听到小梅亲口说出想对她说的那句话，但她和方小梅是挚友，她知道小梅临终前要对她说什么，她宁愿小梅好好地和张家伟在一起，也不愿让小梅以这种方式把张家伟还给自己，她和小梅早已经是一家人了，她们都是莹莹的妈妈，她们早已经不是情敌而是亲人。莹莹大哭，她的干妈对待她的好甚至超过了她的亲妈，干妈既是她的长辈也是她的朋友，她用心地陪伴着自己成长，教会自己很多与人相处的方式，她记得干妈说的话：以合作的态度与人相处，你会发现这世界到处都是爱。所以在和干妈一起生活的一年中，莹莹改变了很多，变成了一个让大家都喜欢的性情温柔的好姑娘，这一点越来越像她的干妈。

陪着张家伟送别了方小梅，玛丽苏因为公司人事调整，不得不及时返回广州，行前，看着来机场送行的张家伟和莹莹，说，

“莹莹，你长大了，照顾好你爸爸。家伟，你节哀顺变吧，世事无常，人生如梦，让往事随风吧。”

张家伟迷茫地看着玛丽苏远去的背影，不知道玛丽苏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轻声重复了一句。

“往事随风”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