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之子的高频交易是以公司账户上原有的股票为底仓,每天进行t+0操作,公司会根据操盘手的成绩分配给一定额度的资金量,每天结算,所得净收入和公司分成,公司拿6,个人拿4,上不封顶。公司的高频操盘手是没有底薪的,全凭本事吃饭,一次犯错就可能被淘汰,二次犯错肯定被开除。张家伟因为是兼职操盘,所以公司每月给了一点底薪,又因为是新手,拨给张家伟的资金量比其他人少很多。不过,张家伟并不介意,能当上操盘手,是他梦寐以求的,还有什么每天从事自己热爱的工作更让人高兴的事情呢?
刚开始的很长时间里,张家伟每天只是观摩其他同事的工作,自己并不上手买卖,每天一点收入都就没有,但他并不着急。他曾经是脑外科医生,知道小心谨慎的重要性,他可不想冒冒失失地把自己的这份工作给弄丢了。每天闭市后,张家伟都会抽出时间到师傅的办公室转转,把当天自己观察到的交易情况和自己当时的想法告诉师傅,让师傅帮忙复盘,分析得失。主管看张家伟是真心把自己当师傅一样尊敬,心里高兴,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手把手地一点一点教导张家伟这个徒弟。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月,张家伟终于感觉自己有了一点盘感,下手做了一次交易,当天也是他运气好,买入的股票直接封住了涨停,收盘后结算,让他一下子赚了几千块钱。这个结果太让人满意了,张家伟兴冲冲地跑到主管办公室,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师傅,并邀请师傅晚上出去喝一杯庆祝。主管也很为张家伟高兴,自己这个捡来的徒弟还真是有悟性,进步之快远超想象,他哪里知道张家伟私底下在这上面花费的功夫。离婚后的张家伟把股票投资当作自己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和希望,全身心地扑到对股票的研究上,上班面对的是股票,下班还是股票,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电脑上和朋友们一起玩游戏了。为了补偿大熊,张家伟干脆把自己"小爷无双"的账号无偿地送给了大熊,那个顶级游戏账号价值有十几万,关键还不是钱的问题,是已经花费了的时间,这种顶级账号都是用金钱和时间堆积起来的。大熊受此大礼,也就不追究张家伟违约,没有参与他游戏公司的运作。
当晚,主管心情极好,再次教导张家伟,
"我认真研究过巴菲特的投资,我发现股神也是不断在进步的,最初坚持的是格雷厄姆的原教旨主义的价值投资,纯粹是捡便宜拾烟蒂似的价差投资,后来受合伙人查理.芒格的影响,进化到现在的‘用合理的价格买入优秀的公司’。因为一种玩法被市场上的大多数人了解后,合适的投资标的就会越来越少。"
主管很享受徒弟崇拜的眼神,大大地喝了一口鸡尾酒后,继续说道,
"所以,操盘技术也是在不断进化的,你不要太迷信你现在掌握的技术,以后还要不断地在实践中总结经验,不断反省,只有这样,才能让你跟上市场进步的节奏。我不做操盘手后,慢慢觉得做短线交易其实是很难赚到大钱的,短线交易不犯错误几乎是不可能的,你千万要小心谨慎。"
二人酒至半酣,最后主管承诺,
"最近可能有一波大行情,明天,我帮你去跟董事长申请增加操盘资金,你要抓住机会,好好大赚一笔。"
第二天,主管去了董事长办公室,为张家伟申请增加操盘资金,
"董事长,这个张家伟真是一个好苗子,是否考虑重点培养一下,一个优秀的操盘手是很难得的。"
"嗯,不用你提醒,我最近也注意到了,这小子对股票投资很有热情,我儿子说他把自己顶级的游戏账号都送给他,现在不参与游戏公司的事情了,只一心一意地钻研股票技术。最难得的是调进高频交易部一个多月,只有一次交易,第一次就是一个涨停板,这样的定力很难得,像一个老练的猎人,一直盯着猎物,然后在最有把握时扣动扳机,确实是一个人才,可以拨给他多一些操盘资金。"
有了董事长的认可,加上师傅指点,张家伟迅速成长起来,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股市果真如主管所料,有了一波大行情,张家伟也在这波行情中大赚特赚,手上攒下了一点钱,把他住的房子买了下来,通过银行账户把钱一次性地打给了玛丽苏。本来他没有必要自己买下这所房子,这样做一是想给自己留一个回忆,二是希望多少帮帮玛丽苏,虽然他们已经离婚了,但女儿还是靠玛丽苏抚养的,一个人带孩子总是困难些,经济上宽裕点总是能过得好一些吧。正当张家伟在东方之子混得风生水起时,一次意外瞬间结束了他股票投资的职业生涯。
事情来得很突然。那天,张家伟像平时一样按照前一天的计划在早盘买入了他一直看好的四川长虹,这是当年的牛股,虽然有点追高,但他感觉还有很强的上升动能,到下午时,四川长虹已经给了他近一个点的盈利。正当他准备在临近尾盘卖出获利了结时,手机铃响了,张家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听,
"家伟,爸今天突然晕倒了,送到市人民医院检查,大夫说是脑溢血,要做手术,你赶紧回来吧。"
电话那边是姐姐家芬,说话时带着哭腔。这个消息一下子让张家伟慌了神,没有多想,随手按之前的计划填了一个稍微高于现价的价格卖出四川长虹。安排了手上的工作后,张家伟和同事打了一声招呼就外出去买飞机票,当年苏北地区没有飞机场,张家伟只能买深圳飞上海的机票,然后再坐长途汽车回泰兴。因为时间晚了,当天晚上飞上海的没有买到,只好买了第二天一大早的飞机票。等张家伟办完事回到工作单位,主管还没有下班,铁青着脸等着他,
"家伟,你怎么回事,四川长虹为什么没有在收盘前卖掉,高频交易部的规矩就是当天买入当天卖出当天结算,你这是违反公司规定的,让董事长知道,你就别想干了。"
"什么?没有卖出去,我填单卖出了,让我看看。"
张家伟也慌了神,董事长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在公司里,尤其是股票交易,是绝不允许违反公司规定的。他打开电脑,查看当天四川长虹的行情,发现最高股价距离他的填单卖出价格差了一分钱,四川长虹的股票还稳稳当当地躺在他的公司账户上。
"这,这也太背了,差了一分钱,没有卖出。"
"今天你没有盯盘吗,你下午去干什么事情了?"主管严厉地盯着张家伟问道。
"我姐打电话来,说我爸脑出血了,要做手术,让我赶紧回家,我就没有等股市收盘,出去买飞机票了。"
此时的张家伟已经满头大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是这样啊,你当时怎么不现价卖出呢,或者来告诉我一声,我也可以帮你盯着啊。”
“唉,当时,我听到消息就慌了神,没有细想,师傅,你看这件事怎么办,董事长知道了吗?”张家伟有点懊悔。
“我也是股市收盘后才发现的,今天董事长家里有事,早走了点,还不知道,我可以先替你瞒着,但明天早上开盘,你必须卖出,如果能把账抹平,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董事长也不是每天都查账,但如果发生亏损,抹不平账,你就准备走人吧,这种事,董事长从来不会讲一点情面的。”
从单位出来,张家伟头大了,直接去深圳机场,先把飞机票改签了,回到家,没有吃饭,就坐到电脑前,开始研究四川长虹第二天可能的走势,反复推敲后,确信自己之前的判断没有问题,明天应该还会上涨,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给姐姐家芬打电话说,
“姐,我这边飞机票不好买,可能会晚一点到家,你听从主管医生的意见,还是先签字赶紧给爸把手术做了,以后的事情,我回到家再说,这二天就辛苦你和姐夫了。”
放下手机,张家伟草草吃过饭,躺在床上想心思,越想越心慌,总觉得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翻身坐起,又去电脑桌旁坐下,又仔细看了一遍股市行情,没有发现新的问题,但心慌意乱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
“我还是做好开盘亏损的准备吧,如果四川长虹明天开盘亏损了,我就在我的私人账户上买入,对冲一下,用我自己的钱把账抹平,看董事长到时候可不可以因此放我一马。”
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后,张家伟心慌的感觉才好了一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会儿,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东方之子自己的工作间,打开电脑,像平时一样翻看早间新闻,
“1997年2月19日,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公认的享有崇高威望的卓越领导人,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战士,中国社会主义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总设计师,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创立者邓小平,因患帕金森病晚期并发肺部感染在北京逝世,享年93岁。……”
张家伟心里一紧,脑门上渗出了汗珠,坏了,这可是一个很大的利空消息,怎么办?面对如此大的利空,大盘可能会直接低开,四川长虹开盘就会亏损,难怪自己昨天晚上一直心慌意乱呢。正当张家伟抓耳挠腮之际,主管也早早来到公司,看见张家伟劈头就问,
“家伟,看到今早的新闻了吗?邓小平昨天去世了,这对股市可是一个大利空,你的事情恐怕包不住了,今天一早,董事长来了,我就要去报告,你做好走人的准备吧。”
“如果我用自己的钱把亏损补上,董事长会不会放我一马?”张家伟心存侥幸地问道。
“你现在是100万的操盘资金,3%就是3万,10%就是10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你肯定你要用自己的钱把亏损补上吗?”主管不置可否地白了徒弟一眼。
“我也不知道,我只想在我私人的股票账户上反向操作一下,做一个对冲,但我账户里只有10万块钱,能不能挽回一点损失还不好说,师傅,你可不可以开盘后等我把公司账户的仓位平了,你再向董事长汇报。”张家伟恳求道。
“这个嘛,我不太敢,董事长如果知道我知情不报的话,肯定会把我也炒掉的。”主管很为难,但看到张家伟一副可怜相,最后还是咬咬牙,说道,“你是我徒弟,师傅就冒险帮你这一次吧,不过你必须在开盘的时候立刻平仓,9点35分,我会去汇报。”
“一开盘,我就第一时间把四川长虹平仓,你看到账面上的亏损后稍微再迟一点去向董事长汇报,不用特意提醒董事长这是昨天我违反公司规定造成的亏损,只说我买入的股票触及公司3%的平仓线被程序自动平仓了,发生的亏损,我下午自己去找董事长说我愿意掏钱补上公司的亏损,希望董事长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张家伟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主管。
“好吧,我可以再迟一点,但愿四川长虹今天的振幅超过3%,但董事长如果认真问起这件事来,我还是会实话实说的,你这件事很容易被查实,我可不想因此丢了自己的饭碗。”主管心里也开始有点发毛,最后说出了自己的底线。
“谢谢师傅,你帮我这么多就足够了,其他的,我只能祈祷我今天走运了。”
张家伟知道不能要求师傅太多了。送走了师傅,张家伟坐在办公桌前暗暗在心里祷告。可是这天张家伟一点运气都没有,四川长虹以直接跌9.4%开盘,公司账号上的股票被公司系统自动平仓了。主管看到这个结果,知道纸里包不住火,一刻也没有停留,直接在9点20分股票集合竞价出来后去了董事长办公室,把张家伟违规操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熊董事长做了汇报,
"这个张家伟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公司的规定吗?他家里有事,也要把工作安排好了才可以离开,一下子给公司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他把工作当成什么了,既然家里的事情重要,那就让他回家吧,我的公司里不留这样的人,你今天就打发他走人,我不想再在公司里看见他。"
熊董事长暴怒,主管一看就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自己再替张家伟求情,只怕董事长会找自己的过失,于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就退出了董事长办公室,回头找到张家伟,
"今天你运气太差,开盘就被公司的系统自动平仓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提前去和董事长说了实话,董事长知道后非常生气,让你走人。这样也好,你不用太沮丧,到哪里工作不是混饭,至少你现在不用自掏腰包去补公司的亏损了,我以前就和你说过短线交易不可能不犯错误,你以后好自为之吧,还有什么事情是师傅可以帮你的,你直接告诉我,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
张家伟看到四川长虹的开盘价就已经知道后面的结果了,但还是心存侥幸地以开盘价在自己的私人账户上买入了四川长虹的股票,希望最后赌一把,自己掏钱补上公司亏损后,董事长能原谅自己一次,但事情比他预想的要差很多,董事长没有召见自己就直接把自己开除了,自己还能再说什么呢,直接走人吧,也不要让师傅为难了,于是,张家伟起身郑重其事地给主管鞠了一躬,说道,
"谢谢师傅,这件事情都是我自己造成的,对于董事长的处理,我没有什么意见,麻烦师傅有机会和董事长说一声,说我谢谢他当初收留我,这一年多来,我在公司学到了很多。真心感谢师傅一直以来的帮助,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师傅对我的好。"
张家伟就这样离开了东方之子,虽然心里有很多不舍。这次丢了工作,并没有让张家伟沮丧彷徨,此时的张家伟心里已经明确地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以后还可以干什么。师傅说得很对,在股市上做短线是赚不到大钱的,为别人打工也不可能赚到大钱,他要想办法先挣到自己的第一桶金,只有自己有了资本,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过,这天还是有一点让他感到安慰,四川长虹当天虽然跌9.4%开盘让他丢了工作,但下午收盘时却涨了2.5%,一进一出,张家伟赚了一万多,一天下来,给爸爸看病的医药费已经有了。当张家伟披星戴月地赶回家时,张爸爸已经做完了开颅手术,清除了脑袋里的淤血,人也清醒了。看到二年没有见面的儿子回家了,老人流下了眼泪,
“家伟,以前是爸爸不好,非让你们给我生一个孙子,害你媳妇都跑了,丽丽是一个好孩子,不嫌弃我们家是农民,嫁给了你,是我们不知道惜福,爸爸现在很后悔,你有机会替我和丽丽说声对不起,让她回家,你们俩个人好好过日子,爸爸不要孙子了,有一个孙女也很好。”
张家伟看着虚弱的父亲,哭了,所有以前对爸爸的埋怨此刻都烟消云散。他安慰了病床上的爸爸,突然很想念玛丽苏和女儿莹莹,好好的一家人为什么就分开了呢?他要重新追回自己的妻子。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完毕,伺候父亲出院回家后,张家伟去了一趟苏州,来找钱多多和方小梅二口子。因为小梅是玛丽苏的密友,张家伟想从小梅口中打听一下玛丽苏的近况。
“我说你们二个也真作,为了工作的事情就能离婚,我是服了你们,你看我家多多,不也是学医的,可是一天医生都没有做,还把我这个已经做了医生的也拉下了水,我们二个人现在都不做医生,不也生活得很好吗?”
小梅看到几年未见的张家伟,一开口就数落起张家伟来了,还是像过去一样直来直去,一点没有见外的意思,这让张家伟感到很亲切。
“我的姐,你搞清楚点,不是我想离婚的,是丽丽和我离婚的,这话你应该早点和丽丽说,我可是一点都不想离婚,我有一年没见到她了,你知道现在丽丽怎么样了?”
“你俩个人就是一对冤家,上个月,我去北京出差还见到玛丽苏了,玛丽苏也向我问起你了,原话是这么说的:一年没有见到他了,去年他突然通过银行给我打过来一大笔钱,说是替我把房子卖掉了,那房子本来就是让他住的,现在把房子卖掉了,也不知道他后来怎么过的,你帮我回家问问钱多多,他们俩关系好,应该有联系。”小梅看着张家伟一脸无辜的样子,先笑了。
“丽丽真的向你问起了我?”张家伟心里有点小激动,从小梅的话中,他看到了和玛丽苏复婚的希望。
“我骗你干嘛,上个月,钱多多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那是我让他给你打的电话。”对张家伟的疑问,小梅撇了撇嘴。
“这么说丽丽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了,你和丽丽说了我又把工作丢了的事情吗?”再说下去,张家伟开始有点气短了,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半度。
“说了,玛丽苏听说后,还替你求情呢,说如果你来苏州找钱多多,让我替你和钱多多说说,如果有可能就拉扯你一把,今天你既然过来了,我就不绕圈子了,你如果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干脆就来我们公司吧,我和多多不会亏待你的。”小梅是直肠子,想哪说哪,也没有留意张家伟的表情。
“你真是我的亲姐啊,不瞒你说,我现在还真不知道以后找什么工作干,既然丽丽已经替我和你说了,我也不矫情,过几天,我从北京回来,就来你们公司上班,规矩我懂,我没有什么卖药经验,愿意从最基层做起,你们能在这时候收留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大恩不言谢,以后容我慢慢报答。”
张家伟在东方之子做了一年兼职行业研究员,对中国医药行业的了解还是有一定深度的,知道这几年因为医改的持续推进,医药行业正处在前所未有的景气周期,所以来找小梅之前就考虑过投奔老同学,既然小梅把话先挑开了,张家伟自然上道。
“家伟,说报答的话,你就见外了,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要去北京见玛丽苏啊,今年,玛丽苏家里出了一点事情,你是应该过去看看。”小梅不想让这次谈话的气氛变成老板和员工的对话,于是转移了话题。
“什么事情啊?”张家伟有点紧张了。
“玛丽苏的姐夫经济上出了一点事,牵连到了玛丽苏的爸爸,玛丽苏的爸爸不得不退居二线了,好像玛丽苏的姐姐现在也在闹离婚,已经搬回家住了。”小梅给张家伟的茶杯里续了一点热水,自己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悦音姐离婚了?怎么会是这样啊!我明天就去北京。”
张家伟一直很感激悦音,悦音姐对他们全家一直都是全心全意地爱护,毫无保留地付出,现在玛丽苏一个人带莹莹,估计少不了麻烦姐姐悦音。
“你是应该去看看,等你回来,多多应该也从杭州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叫上在苏州的同学一起给你接风洗尘,这次去北京,你最好把玛丽苏搞定,不要再作了,你们二个人作,我都不知道帮谁好。”
从小梅家出来,张家伟去买了到北京的火车票,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此去北京,玛丽苏会不会同意和自己复婚,于是上火车前,给玛丽苏发了一条短信:
苏州,梧桐树的叶子绿了
看上去很美,
北京的梧桐也应该绿了,
虽然看不到,但我可以想到
一定是一样的美。
十梓街教堂的钟声响了
听着空灵悦耳,
王府井教堂的钟声也一定响过
虽然听不到,但我可以想像,
一定是同样的空灵悦耳。
你来了,又走了
我见不到,却经常想起,
想起是痛苦,不如忘记。
你在我身边的时候,
哪比得上你不在的时候,
相恋很美,回忆也一样的美
想忘记,却依然会在不经意间想起,
想起我们
一起经历的往事,
一起走过的岁月,
往事如风,岁月如歌,
梧桐依旧,钟声依旧,
你还好吧,丽丽。
最后附言:我很想念你和莹莹,正在来北京的火车上,到了北京,我联系你。
那边的玛丽苏正在妇科门诊当班,最近她有点心烦。和张家伟离婚后,本以为生活会回归平静,再也不用因为和张家伟生气而失眠了。她从小娇生惯养,骨子里有点任性,她不喜欢被动地生活,在和张家伟的关系中,玛丽苏一直处于主导地位,她想和张家伟结婚或者离婚,她都不顾后果地去做了。这一点,苏妈妈看得很清楚,当初虽然觉得张家伟和女儿不是很合适,但也没有坚决反对,最后还成全了他们。苏妈妈总是教育女儿说:女人嫁了人就要懂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要主动融入他的家庭,夫唱妇随才会生活幸福。玛丽苏对妈妈的这套说辞很不以为然,姐姐悦音可是夫唱妇随了,只因为没有生育,一直被婆家嫌弃,好在他们没有和公婆一起住,不被公婆喜欢,就少见面吧。可是姐姐的温顺并没有换来长久的幸福生活,没人约束的姐夫胆子越来越大,打着岳父的旗号到处替人揽工程,收受贿赂,最后犯事了,却还想让岳父出面保他。爸爸因此受累,哪里还可能去保这个不争气的女婿呢,于是姐姐竟然因此被家暴,不得不离婚搬回家住了。现在的家里,每天都能听到爸妈的唉声叹气,玛丽苏怎么可能不心烦呢。
这时候,张家伟来了北京。他来找自己干什么?当医生不好好当,做股票投资也只做了一年多,现在一个正经工作都没有。这让爸妈知道会怎么看他,难道以后还让自己养着他不成,不是惹爸妈生气,给家里添乱吗?她心里虽然还惦记着张家伟,但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他复婚,现在的家需要过平静的生活,她不想因为张家伟的到来,让这个已经风雨飘摇的家再被折腾一次了。
所以玛丽苏没有让张家伟去家里找她,而是和张家伟约在了莹莹学校的门口。
“爸爸,”
已经上小学一年级的莹莹远远地看见一年没有见面的爸爸,高兴地从学校飞奔过来,直接扑到张家伟的怀里,搂着张家伟的脖子哭了,
“爸爸,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莹莹,你不要莹莹了吗?”
张家伟搂着女儿也哭了,
“莹莹不哭,爸爸永远也不会不要莹莹的,爸爸给你寄的生日礼物,你喜欢吗?”
“收到你寄来的生日礼物,她喜欢得不得了,每天睡觉前都要把她的小闹钟放在床头,莹莹不哭了,爸爸也不哭了,在学校门口,同学们都看着呢,我们找一个地方去吃饭吧。”
一旁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父女二人,玛丽苏突然感觉有点心疼,不由得想自己是不是有点自私,提出离婚时完全没有顾及女儿的感受。
“我们听妈妈的话,我们都不哭了,爸爸妈妈带你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好,我要吃肯德基。”
莹莹止住了哭泣,但还是不愿意从爸爸的怀里下来。张家伟很不好意思地接过玛丽苏递过来的纸巾,擦干了自己和女儿脸上的泪痕,抱着女儿跟在玛丽苏的身后向附近的一家肯德基店走去。
见到爸爸,莹莹很开心,不停地向爸爸讲述着她在学校上学时发生的各种有趣的事情,张家伟耐心地和女儿交流着。从和莹莹的谈话中,张家伟发现玛丽苏把女儿管教得很好。
“丽丽,让你一个人带孩子,真是辛苦你了,莹莹现在很懂事,学习也很好。”
莹莹吃完饭,去肯德基的儿童乐园玩耍,留下二个大人单独坐在一起时,张家伟对玛丽苏说道。
“我一天上班忙得很,哪有精力管教她啊,都是我妈和我姐帮我带的,我把莹莹带回家,是辛苦了她们。”玛丽苏拿着小勺搅拌着面前的咖啡说道。
“这样啊,我从苏州带了一点土特产,准备去你家看看她们的,你没同意,东西都放在酒店里了,要不我去拿了,一会儿,我跟你们一起去家里看看?”张家伟看着满脸惆怅的玛丽苏说道。
“算了吧,最近家里出了一点事情,我爸妈正心烦呢,你就不要再去给添乱了。”玛丽苏停止了搅拌咖啡,抬头看着依然英俊的张家伟,犹豫了一下。
“来北京前,我去了小梅家,听小梅说了你家里的事情,悦音姐怎么就离婚了,她和姐夫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悦音姐现在也是怪可怜的。”
张家伟自从这次见到玛丽苏,眼睛就没有再离开,他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爱面前这个女人,抱着女儿莹莹的时候,他也有抱一抱玛丽苏的冲动,现在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自己爱的人,张家伟有点恍惚,走了神。
“离婚就可怜,你这是什么逻辑啊,二个人过不下去就分手,怎么了,我姐现在过得好着呢。”
姐姐悦音是玛丽苏最亲爱的人,她听不得任何说姐姐不好的话。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错话了。”
张家伟被玛丽苏突如其来的火爆脾气吓了一跳,清醒过来后,连忙道歉。
“不是那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我家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还是自己管好自己吧,最近是不是又把工作辞了,我说你做事情能不能有一点长性啊。”
玛丽苏不知道为什么,和张家伟分手后经常会想起他们在一起的很多事情,心里还是惦记着张家伟,但二人真的见面了,就忍不住数落起张家伟来。
“那是一个意外,不是我辞掉那份工作的,是犯了错误,被老板炒了鱿鱼。”
在玛丽苏面前说到自己工作的事情,张家伟不自觉地气短三分。
“是什么意外会让你犯了把工作丢掉的错误?”
玛丽苏有点意外,当时小梅没有说张家伟丢掉工作的具体原因,她心里一直以为是张家伟自己又把工作辞了。
“我上班的时候,我姐来电话说我爸脑出血了,需要手术,让我马上回家,我当时心慌意乱地输错了卖出价格,差了一分钱,没有在当天卖出股票,倒霉的是第二天传出邓小平去世的新闻,导致股市开盘大跌,我的股票被自动平仓,给公司造成了巨大的财务损失,老板一怒之下把我炒了鱿鱼。”
张家伟把眼睛从玛丽苏身上移开,盯着自己面前的咖啡,不停地拿着小勺搅动着。
“是这样啊,你也真够倒霉的,你爸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解释,憋在玛丽苏心里的那股气突然就消散了,再看面前的张家伟也就顺眼了很多。
“我爸做了手术,及时清除了颅内淤血,第二天就清醒了,现在已经出院回家了。对了,我爸让我和你说对不起,说你是一个好孩子,不嫌弃我家是农民嫁给我,是他们不知道惜福,非让你再给他们生一个孙子,现在我爸很后悔,让我接你回家,好好过日子,他们不要孙子了,我爸妈说有莹莹这个孙女就很好了。丽丽,我们复婚吧,我爱你和莹莹,想和你们在一起生活。”
张家伟放下手中的小勺,抬头看着玛丽苏,温柔地说道。
“复婚?”玛丽苏看着张家伟深情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恍惚,嘴里喃喃地复述道。
“对,我爸妈也不再说要孙子的话了,我们还是复婚吧。”张家伟伸出手握住对面玛丽苏的手,热切地恳求道。
“我们当初离婚也不完全是因为你爸妈的事情,而是你的工作,你现在连一个正经工作都没有,你想我以后养着你吗?我养一个女儿已经够累了,再养一个你?你想多了,现在我家里乱七八糟的,我不想给我爸妈找气受了,我只想过平静的日子。”
玛丽苏迟疑了片刻,还是抽回了手,回到了现实。
“我不是没有正经工作,回苏州,我就去钱多多和方小梅的公司上班,我好好工作,好好赚钱,不会让你养我的。”
回到工作的问题,张家伟还是有点气短,但不想就这样败下阵来,开口辩解道。
“算你有工作,你在苏州,我在北京,二地分居,还不是和离婚一样,算了,这事情,我现在不想说了。”想到二地分居的生活,玛丽苏已经不堪忍受了,她中断了二人的谈话,转过头看向在儿童乐园玩耍的女儿。“莹莹,玩够了吗?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你今天不需要做作业吗?”
“我,我以后一定会来北京的,你会等我吗?”
说到现实问题,张家伟语塞了,满脸通红地问出了一个不着边际的话。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我们随缘吧,我现在还不知道要不要等你。”
玛丽苏转头看了张家伟一眼,有一点答应张家伟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住了,起身去儿童乐园拉女儿回家。
因为玛丽苏坚决不同意张家伟到家里做客,张家伟只得去酒店把从苏州带来的礼物拿到肯德基,然后打车送玛丽苏母女回家。到了北京军区军委大院门口,莹莹见爸爸又要离开了,哭闹地拉着张家伟不让走,
“莹莹乖,听妈妈的话,爸爸又把工作丢了,还要回去找工作,等爸爸找到工作了,安顿好了,一定来北京看你。”张家伟向女儿保证道。
“爸爸说谎,每次走都说去找工作,爸爸是不想要莹莹了。”莹莹仍然拉着张家伟不放。
“你爸爸说的是真的,他犯错误把工作丢了,所以要去找工作,不然妈妈赚的钱不够养活我们一家人,莹莹现在是大孩子了,最懂事了,我们先回家,等你爸爸找到工作了,再来看你。”玛丽苏蹲下身抱起女儿。
“莹莹听妈妈的话,莹莹是爸爸的心肝宝贝,爸爸不会不要莹莹的,爸爸一定会再来北京看莹莹的。”
张家伟反复地向女儿保证后,莹莹才依依不舍地和爸爸道别,跟着玛丽苏走进了军委大院。
望着警卫森严的军委大院,张家伟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赚了钱来北京,绝不让玛丽苏小看了自己,绝不让女儿再次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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