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香林遇雪-4

出了茶寮，慢慢走着步道，我反思我刚才的行为。

不知在谁的散文中瞧见过这样的片段，或是徐志摩先生，或是丰子恺先生。

讲的是先生去山里静思，当然，那山更有性灵和野趣。这位先生也到了茶寮这样的地方，里面有睿智的老叟和活泼的山野姑娘，中间发生了什么是忘记了，反正雨来了，一把提琴或是吉他，宾主尽欢。

我也该把吉他拿出来，虽说是诚实地献丑，但以林泉配乐，该有一番真滋味。

登山步道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不能同时去驻足，诗中是这么写的，可是其中一条路我已经驻足了好几遍了，所以我这次选了人烟更罕至的一条。

不知道路的尽头是什么，或许会通到别的寺院。事实上，还是通了龙华寺，就是一方侧门，不用刷身份证也能进入。

这里我对一座讲堂兴起了兴趣。

大香林遇雪-4

门上的告示写着一些行程，由此了解，今天是最后一天。

一个大叔走过来:已经结束了。

我朝他笑笑，其实并不知道所谓结束到底是结束了什么？

我走进讲堂，内堂里盈满檀香，没有灯光，大堂里一片幽黑。借着外头的天光隐隐可见许多听客的位置。这位置配以黄布架子，乍一眼望去像是死去人的灵堂。

我走到底，是一尊菩萨金身。我合十朝拜。

这种讲堂遗留下来的氛围很有镇定人心的功效，我之后走的每一步都在这样极缓的沉静中。

穿过一台小门，到了正殿广场。数列老阿姨正对着香炉祈祷。当中一位阿姨一个麦克风风正在讲些求平安的话，调子类似于越剧。

数列人把路口堵住了，我不忍亵渎，站在一棵樟树下面，等待她们结束，今天我有大把的光阴。

这时候，天下起雪来了。起先，我并不确定是雪。我以为是风把香炉里的香灰卷起伪造成了雪的错觉。

待数列人松动，开始排列烧香。我通过路口，走向向下的阶梯，才终于确定，是下雪了。

在山里遇雪，真是一件浪漫的事。

唐诗宋词的文人雅士为着这件事描绘了许许多多动人的诗句。而现在我就在诗里，在所有关于雪的画里，我已经不是平日里的我。

这里有我平常隐藏的精神洁癖，雪一落，就圆满了。

我站在殿前，对着殿内的欢喜佛礼敬。中间隔着三炷清香的冷烟和倾斜的雪。

山是冷，菩萨是冷的，雪是冷的，冷里滋生着静静的温柔，像是冬夜深深，一只鸟儿惊起，枝头颤落的洁白。

当中大殿，在门口围了一条木栏，不允许人进入，里面有穿袈裟的僧人礼唱叩拜。

正对释迦摩尼佛的前头没有蒲团，周边围着一群香客。

面对佛，叩拜礼敬，已属本能。

我跪在地上，双手贴于地面，然后朝上鼎礼佛足。地面寒凉，这么多年思考下的唯一结果，就是少在意了些对人世的目光。

有一幕印象深刻，本来殿内只我一人跪在蒲团上，远方走进一些嬉笑的人语，见到殿内情景，把声音压下来了。

不管是因为店内巍峨的佛像，燃着的檀香，还是我沉静叩拜的弯曲的脊背，能给人以冷肃的静，能少些红尘的言语，那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之前殿侧立牌里写着许多湛如法师的诗，现已被讲会的告示取代。

“世事悠悠何所似，天涯处处是茅庐。

浮生梦幻应观此，宴坐林间寄法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