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扣扣，我理解你在农村生活的不易

 

张扣扣，我理解你在农村生活的不易

  看到张扣扣除夕之日手刃仇家三父子的新闻，我没有对“杀人凶手” 的痛恨，而只有惋惜。我深深地理解张扣扣，虽然我坚信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任意剥夺他人的生命。                    有人说，农民淳朴，“淳朴”是“朴实、淳厚”的意思，我们常常用“淳朴”强调一个人为人品质好，不但淳香，而且朴实可爱。很多人说：中国农民是最淳朴的。可是我想说，说这话的人一定没有接触过真正的中国农民，事实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农民式的狡黠和狭隘让你哭笑不得浑身是刺痛。今天，冒着被大家骂的危险，我想说一说自己跟农民打交道的种种辛酸往事。

        我自己就是农民的女儿，但我是最底层最懦弱的农民的女儿，所以最见识到农民的狡黠和狭隘，并深恶痛绝之。我的父母多年前在最远最偏的深山老林开辟了一片荒山种植了脐橙，近来年岁渐长，体力不支，弟弟弟媳都是个好吃懒做且智力不及中人之资的人，父母常常是村里最老实最受欺负的老农，我是个老师工资低廉，于是只好替父母接过管理果园的重任，好歹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让我深深感受到农村生活之不易，难怪父亲常说：幸好你们生活在单位里，不像我们农村这么复杂！

1

        精于算计的农民式狡诈。

        接管果园的第一天，我和老公就定下了做“原生态脐橙”的基调。要做到这一点，首先下肥料就必须以有机肥为主，尽量不使用化肥。但是有机肥一般是鸡粪、羊粪、牛粪之类，比较重，运送比较艰难，需求量也很大。我们觉得在果园开一条路以便运送有机肥。父亲说，邻家的那片果园有一条路可以借过，这样可以节省开路的花费。我们于是找到路的主人，跟他商量以后我们每运送一次有机肥给他100元过路费，一年最多也就两次。如果他不同意，那我们就自己另外开一条路，反正那时候我们也扩种了几百棵脐橙，正叫了挖机挖条带。那个五十多岁面色黧黑瘦骨嶙峋的山路主人笑笑说，哎呀！乡里乡亲的，过一下路有什么。这山路就是经常要有车压着才好，要不然路都荒了。不用付钱，想走就走啊。我们直感叹，哎呀！农村老表真是善良淳朴啊。于是从此只要他果园有什么事我们能帮上忙二话不说就搭把手，下雨天他砍了很多柴火弄不回家，我们就顺路帮他装运回家......

        本以为这样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没想到第二年春天我们运送有机肥上山 的时候，嘿！路上隔四五十米就横亘着一棵刚刚被砍倒的大树，一问，就是那山路主人砍的。我有些不高兴，还是耐住性子问他，昨天都跟你说了今天我要借过一下，怎么你就砍树拦路呢？他呢，也不看你，也不回答你，也不把树挪开。后来，我们只好请了好几个工人把有机肥一担一担挑上去，好容易把有机肥处理完，我百思不得其解：没有得罪他呀！咋变卦了？后来托别人打听才知道，那山路主人早就打定主意要我们出最少一半开路的钱才会让我们过，因为我山顶要运肥必须经过他的路，当初答应我可以过，是怕我自己修了路他就收不到钱了。可恶至极！

        如果说这种算计还算有一定技术含量的话，有些算计简直就是简单粗暴。有机肥那么多，总不能一下子全下完，于是，有些人竟然趁着夜色把我们摆放在园子里的有机肥一袋一袋扛到自己果园里，一共偷了十三袋。大晚上的，一袋一百斤，也是够拼了啊！关键是整条山沟当时就我们一家用了这种有机肥，所以他必得连夜把肥全下到土里才能不被我们抓住。啊，当小偷也不容易的，看在他一夜未睡的份上，我们也就不追究了，但之后我们也学聪明了，有了一定的防盗措施，下次手这么多被我抓到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了，到时候老账新账一起算！

张扣扣，我理解你在农村生活的不易

2

        嫉妒成性，笑人无气人有。

        刚接管果园我们也不大懂管理，只是看到书上说每年采摘完之后是要好好修剪的，说脐橙最重要的技术就是剪枝，修剪好了果园就成功一大半了。于是我们就想请会修剪的师傅帮我们修剪，问了好几个人，都说，哎呀！剪什么剪，把树枝剪掉了拿什么结果？我们半信半疑，可是书上是这么说的，而且我们确乎看到他们自己的果园每次采完果都会仔细修剪啊。好在我们读书人相信书本，坚持要修剪，然后千方百计请到了修剪师傅。

        果园慢慢的从最初全山沟收成最差的园子变成了中等以上，人们的眼神开始越来越复杂。有一年春天，脐橙刚好筷子头大小的时候，正是要打保果药（防止果实脱落）的关键期，有一个果农“好心”约我们一起到一家之前从没买过的农资药店买了保果药，结果一点作用都没有，筷子头大的果子掉落了三分之二，这就意味着严重减产，我们怀疑这药有假，一看人家的都好好的，保果率挺高的。都是用的同样的药啊，难道是我们喷施不到位？后来有人告诉我们，那个约我们买药的农民看到那年我家果园的脐橙花量又好又多，所以心生一计。人家转身又去退药，到另一家买另一种药了。可是，我就不明白了，我的产量上去了，也不影响你家销售啊，损人不利己的事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去做？

        为了“原生态”概念，我们坚持不打除草剂，不打甜蜜素，不打膨大剂，不打催熟剂。一开始总是遭到其他果农的嘲笑。打了除草剂，一年到头不用除草，省事省钱。我们呢，一个夏天没停，天天请人除草，这边刚锄完，那边又长起来了，夏天的草像疯了一样隔夜就长啊。我们成了大家一个夏天的笑柄。而那些打了甜蜜素、膨大剂、催熟剂的果园，都是老板早早预定了的，价钱高，还不担心销路，我们则每年要自己去找老板看果园，还经常被人嫌弃“比别家的酸”“大果率太低”“太迟成熟太晚上市”，收购期间价钱波动，自己的心也忽上忽下，担心卖不上好价钱备受煎熬折磨。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四年，渐渐地，农民老表们发现，他们的树势越来越弱，产量越来越低，病虫害越来越多，我们家的树叶越来越绿，树势越来越强，产量逐年上涨。他们嘲笑的神情开始狐疑，开始嫉恨。有一年，我家与别家临界的几棵果树不知为何整棵树叶子、果子全部掉光，后来请农技人员一看，说是被别人喷洒了除草剂导致的，需要在冬天重重剪枝，也许可以保住那几棵树，但会有几年没法结果。好吧！又一次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发生了！

        本着“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想法，我们开始跟他们讲为什么不能打除草剂？因为草本身可以保持水土，夏天还可以保持水分，让果树即便遇上干旱天气也扛得住，而且草丛里有害虫也有益虫，对果树的成长是有利的，我家园子每年工人要收割蜂蜜回家，有的人干脆把整窝蜜蜂抱回家养着。生态不好蜜蜂哪里来？蜂蜜也是一笔收入啊。至于甜蜜素催熟剂是一定有损树势的，这无异于杀鸡取卵。至于膨大剂，只是看起来更大而已，事实上果子重量没有上去，因为膨大剂膨大的是果皮，果皮中的像海绵一样的物质变厚了，看起来就更大，真正的果肉还是很小，所以果实重量不够。我们家不打膨大剂，皮薄肉厚，水分充足，看起来更小，称起来更重，产量就上去了。

          值得庆幸的是，很多人听进了我们的劝告，开始学着我们不打除草剂，不打甜蜜素，不打膨大剂，不打催熟剂了。越多的人这样做，整条山沟的脐橙就会越好。

张扣扣，我理解你在农村生活的不易

3

        欺软怕硬，素质低下。

        其一，强霸山场，关于这一点，我在另一篇文章《这一次你可以靠在我的肩上》已经详细叙述，自不赘言。总之一句话，你要跟我讲理，我比你还有礼；你要跟我来横的，我也不是吃素的。对欺软怕硬的坏人只有一招：让他痛，痛过之后他自然就会滚出你的地界。

        其二，无事生非欺负弱小。父亲家后面有一户人家，没事路过的时候就朝我妈家屋顶扔块石头什么的，他们家的污水直接往我妈家屋后排放，母亲在菜园子里种了一棵枣树，等果子成熟想采摘去街上卖的时候被那家人一夜之间全摘光了，还把树枝折断得到处都是。父亲从外面买了几棵果树的小苗，育在农田里，打算年后到菜园栽种，没几天那几棵小树苗就在那家人的菜园茕茕孑立，质问他，他还振振有词：树苗上号上了你的名字吗？凭什么就是偷的你家的，我自己买的不行吗？父母述说这些被欺负事件，总是一副逆来顺受没有法子的神情，我听了自是气不打一处来。过年了，我回娘家做客，特意上去请那家的男主人来喝酒，我说，论辈分，我应该叫您老表，今天大年初二，我敬您！这第一杯，敬您老当益壮，这么大年纪了，扔石头一扔一个准。第二杯，敬您勤俭持家，连排水管的钱都能省。第三杯，敬您有经济头脑，菜园变果园，两方来钱。那人喝得面红耳赤，老公末了再加上一句，我也敬您，这么多年全靠您关照我老丈人一家。我常说，谁要欺负我老丈人一家，先要问问我同不同意，您说对吧？

        后来，后来最起码没听到父母说受那家人欺负的事了。

        其三，眼红心狠无所不做。果园渐入佳境，自然引得一些人的嫉恨。有一年我们在果园旁边的竹林砍了十几根竹子做支撑（有的果树结果比较多，怕压断树枝所以要用竹子支撑着），回家的路上被一对凶神恶煞的夫妇拦着，我们赶紧急刹车，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开骂，各种污言秽语像粪便一样从他们夫妻两嘴里喷出来。被骂了半天，我们才在各种对我们身体器官和祖宗十八代的问候中听出了重点信息：我们砍了他们的竹子。老公疑惑的看着我：不是说这片竹子是集体所有，每家每年可以适当砍一些的吗？父母确实是这样说的呀。这片竹林之前被这对夫妻承包了，但去年就到期了，组里收回了所有权和管理权，并不再对外承包了。难不成他们打通关节又承包了？我们只好道歉，说一共砍了多少棵竹子，你可以到山上数数，我们按照市场行情补回钱给你们。可人家不干，非要竹子不要钱：“我家的存款比你家还多呢，要你的钱干什么！”这不是无理取闹吗？砍掉的竹子我也接不上去了呀。

        后来我们把钱交给父母，让他们把钱赔回给这对厉害夫妻，可父母说他们不接钱。我只好找到村干部，请他们出面调停，结果......咳！村干部说，这竹林是集体的，每家都可以砍，你给钱给他他当然不敢接，接了组上其他人不会跟他要啊。你妈妈家也有份的，砍几根竹子完全可以的。然后把那对夫妻叫到村里狠狠地骂了他们俩一通，他们像两条癞皮狗一样耷拉着尾巴垂头丧气的挨完骂就走了。

        这是唱的哪出戏啊，我实在看不懂。

        后来，我们去果园的时候，他们家在砍柴，砍倒的木柴刚好拦住了路，我下车去搬开，那对夫妻走了过来，女的说：“柴很重，我来搬。”语气温和，笑语盈盈。我冷着脸，站在一边，一句话不说。她见我这个样子，又高声大气起来：“阿玉你就蛮那个了。你好歹应该叫我小姨，我是你的长辈，我好好的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我白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一直到她把拦路的柴火搬完我都没再看他们一眼。哼！当初你无事生非欺负我的时候咋不说你是我的长辈？叫你小姨？我呸！你以为我像我的父母这么老实这么软弱任你们欺负吗？看走眼了！你！

        打理果园这么多年，我是越来越强悍了，不，是彪悍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谁今后再跟我说“农民最淳朴”，我必得跟他急！

张扣扣，我理解你在农村生活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