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缘聚缘散,且看浮萍过客;缘生缘灭,莫留半丝回忆。
情缘阁,只在这七月初七方才开启,来者即是有缘人。
或是缘起,或是缘灭,逃不过因果轮回。
人生的许多过程,便是在一场戏中开始,又在另一场戏中落幕。
或是开幕的等待,或是散场的离别。
一边是优雅的美丽,另一边是经久的回忆。
这情缘阁,便是属于你们的舞台。
是做着那伤感的抒怀,或是舞出生活的百味,皆忠于你的内心,外人无从干涉。
2、
“好酒!店家,再给我来上一杯!”
“一杯是好酒,两杯三杯……一天一杯,便没了一杯时的酣畅。我这酒,一人只卖一杯。”
我放下茶杯,合上折扇,拿起桌上一本竹书,不曾抬头看他。
“哈哈,你看看你,还是老样子,臭脾气。”他笑着,今日的笑容有些不太自然,没了往日的骄狂。
“这要放在你我第一次相见时,我月无情还不把你劈成块。”
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来,以至于“月无情”这三个字都有些听不太清楚。
第一次相见时,月无情还是凡间的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如今,他在天任职,道号“月和仙翁”,主掌人间情缘,人间尊称为“月老”。
我瞥了他一眼,“你杀不死我,这你是知道的。再说,你这满头白发,连胡须都白了的人,还跟我提那前尘往事呢?”
“哈哈,知道知道。”月老搓了搓手,悄悄靠了过来。
“凡晨,这又没有人,你把你那点私藏再拿出来一点呗,平日里来你这蹭酒你都没说什么,今日怎么……”
话未说完,我抬手打断他的话,“今日不同,今日这酒也不同。若你想喝,今日回你的月老殿去,明日再来。”
他不服气,叉起个腰来,故作生气,“好歹我现在也是个月和仙翁,管你一个小小摆渡人要酒岂有不给之理?”
我起身,放下竹书,折扇前指,“那麻烦仙翁大人,您起驾回您的月老宫吧,我这地方小,容不下仙翁大人。”
月老忙推折扇,赔笑道:“不喝便不喝。来者即客,凡晨,你这有违待客之道。”
“少来套近乎,今日你这客我还不想待见呢。”
“你等那人今日会不会来,便全看缘分了。”
“凡晨,你就不能……”
他话未说完便被我打断,“别问我,我不会透露一字的。你也知道,天机不可泄露,接下来您自便吧。”
我拿起茶盏,不再理会他,继续品读手中竹书。
3、
情缘阁中的时间与外界不同,天上一年,阁中刚好一日。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情缘阁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位奇丑无比的妇人,拄着拐杖蹒跚而来。
“老友相见,也不说出门迎上一迎。凡晨,你这态度可不比第一次相见了。”老妇人刚一进门便埋怨着我。
我放下竹书,起身拱手,“小子看书入了神,有失远迎,孟老莫怪。”
“哈哈,不怪你。老友相见,这玩笑还开得。只是这称呼……”孟老上下打量着我。
“初见时你是少年模样,我也还是待嫁少女。没想到再次相见,我已是老婆子,而你还是这副少年模样。”孟老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褶皱。
“自古达者为师,孟老这般模样也是为真情所付出,是我等要学习的。”
“只是不知,某人做了风光的月和仙翁,可曾忘记了这段往事。”我看了看那始终不敢抬头的月老,说道。
她呵呵一笑,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孟老便孟老吧。凡晨小子,往事休要重提。”
“孟老请坐,黄泉路远,想必孟老也是口渴了,待我温一杯酒,与孟老解下疲累。”
“小子有心了。这八百里黄泉我待了千万年,却不曾想这般难走,寻了上万年,方才走了出来。”孟老有些唏嘘。
我小心地拿出珍藏,沽一杯浊酒。
“孟老,尝一尝小子这浊酒。一年只拿出一次,一次只一杯。”
孟老接过酒盏,并未饮下,似有所思。
“咳!”
坐在一旁的月老终是忍不住了。
“凡晨,这酒再给我来一杯。”
“我说过,这酒一人只卖一杯,莫在我这里倚老卖老。”
“小子,我这杯送他吧。”孟老将酒杯放下,示意我拿去。
我拿着酒杯,犹豫了一下,“这酒……”
没等我话说完,月老一把夺下,一饮而尽。
“好酒!”
4、
“凡晨,这酒……”
酒盏落地,月老抱着头,蹲在地上。
脑海中,三生石旁,那貌若天仙的姑娘跪坐在地,手捧一空碗。
她说:“我愿以容颜为价,换世人忘却前世因果。”
月老看着那姑娘,伸手去阻止。
碰触到的却是幻影。
他无奈地看着那姑娘整日以泪洗面,却不能阻止。
那姑娘日渐消瘦,身躯越发佝偻,如花的容颜终是变得枯黄。
当那最后一滴泪水落下,手中空碗终成一碗。
泪,干了;人,变了。
“泪,干了,人也变了,她的心,却没变。”孟老放下我刚刚换好的清水,看着泪流满面的月老。
月老还是没敢看她,他抓着我的手,看着我,“凡晨,这酒……”
“我这情缘阁的酒都是泪水所酿,每个人的酒都是自己的泪水酿出来的,酒中是那个人的前尘往事。”
“这酒虽名为忘忧,却是供人回味过往。”
我下意识地瞥了眼孟老,继续说着,“你手中这杯酒,便是那姑娘的泪水所酿,酒中酿的,便是她的前尘往事。”
“忘忧……好酒。”
月老起身,拂袖离去。
转身那一刹那,我看见了,他的泪水还未干。
我上前想要阻拦,孟老却拍了拍我的手。
“随他去吧,泪还未干,他的心还未死吧。”
“凡晨,你一直尊称我为孟老,是因为那件事吗?”
“您为爱做出的牺牲,值得小子尊称。”
孟老摇了摇头,饮下最后一口清水,“爱之一字,难以言说。”
她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留下一句话便也离去了,再次回去那八百里黄泉。
5、
我看着孟老的背影远去。
孟老也走了,留下的那句话我还在品味。
她问我:“你说,在一起才算是爱,还是祝福他幸福,才算是爱?”
到底如何算爱?
若爱,他为何从始至终未曾抬头看她一眼;若爱,她为何未曾与他说上半句话?
若不爱,他为何每年这日都来我这情缘阁,这一来,便是上万年。
若不爱,她为何明知那八百里黄泉路难走,却执意寻了上万年,只为今日来我这情缘阁。
七月初七,情人之节,情缘阁因此而成。
却不曾想,这情人节,变成了情人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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