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第三季完结
文豪野犬/中芥，有少量太芥
华灯初上
芥川龙之介今年二十，朝阳喷薄鲜红雾水的年纪。中原中也其实总大不了他几岁，不过看着比他老成很多，拇指的茧子也比他厚些，这些都是潜移默化的差距，两人都看在眼里。芥川却比中也高不少，男孩子发育晚，到了这个年纪还能柳树般疯了的抽条，伸开的长手长脚，中也一米八的床都要躺不下了。
但芥川睡相很乖，全天里最乖的时刻，紧紧地蜷缩着，双手抱在胸前，被子七卷八卷绕在身上。前些年他有梦话的习惯，不过到如今全改了，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中也被他吵醒了脸有点黑，扒着他玉白的脸左看右看，最想看的两丸墨珠儿，此刻却躲进眼帘里了。他轻轻拍芥川的脸颊，近乎爱抚地感受到了细小的绒毛，轻轻嘬了一下他的五个指头尖，他瞬间就清醒了。
中也想不起来大约什么时候两个人在一起的，也没有纪念日之类。很忙，很忙，日历圈圈点点，最后重合的日子太少。他自忖既然如此每天都是重要的，买了鲜花装饰花瓶。红玫瑰太炽烈，怕玻璃瓶装衬不住；白百合太素净，香粉惹得喷嚏烦烦。还是毫不懂花的芥川挑了满天星，一挑一大把，细碎的花苞泼泼洒洒，真如名字般。买回来他抱着才有点后悔，倒有点不好的联想。这花都是陪衬，他怕自己想的多了。
芥川一切如常。先前合作时中岛接了电话，太宰治的姿容活生生跳到他眼前。浅褐色的眼眸沉沉的发亮，像坠入了钻石的巧克力。他见过钻石也吃过巧克力，一个太亮一个太甜，然而如今见了太宰，他头一刻先蒙住，再心砰砰地猛跳起来，腹背受敌都没见它跳的这快。完了他觉得胸膛里的一切被一只手握住再拧来拧去，榨出了胆汁似的浆，那就是他的心血了。他觉得中岛也好中也也好，心都是热的，摸上去总有温度。然而太宰这个男人他始终捂不热，到底他也没有真正接近他，连倾听这种机会，一次也都没有过。
他如今离他这么远，又很近，总比生死不知强。只是再见面两人阵营对峙，那人笑意如初，但至少他觉得有什么悄悄地变了。随后他在那个小女孩眼里看到了那种相同的变化。那种光亮可能一辈子他都不会拥有，那是命运恩赐的光明，照进了黑暗的人生，劈开来一条光辉的前路。难道此生就要在夜色中踽踽前行？他偏头看中原中也，那双眼睛蓝透了，像水洗过了的琉璃，四月的天空，那么清澈那么美丽。暮色四合，保存在那眼里的火种燃点起来，像远远海上的灯塔，于是芥川知道，有一束光是为照亮他的，尽管那从来不是日光。
中也似乎不在意他对过去的态度，但芥川觉得这不大公平。毕竟年少归年少，中也对他身心足够忠诚，还好像约定俗成，对他的昨天绝口不提。都动兴致的时候，提旧事未免太过不解风情。而又是聚少离多，所以事情一直搁置下来，像那只花瓶一样融入了生活，成为年月的一部分，缓慢地流过去。
只是再逢变故，首领倒下，mafia群龙无首，他和中也分派两处。临行前中也拍他的肩膀，只一下，就义无反顾地去了。芥川应该是早就习惯离别的，但是他没有立刻转身离开。他尚且不知此处生死如何，或许拦截侦探社的交锋中，陡生变故，那告别就成了永别。但他始终足够沉默，虽然他不是合格的学生，也不是体贴的恋人，但他确确实实是个称职的黑手党。他的任务就是掩护首领，拖延时间，除此之外无暇他顾。至于死亡，生于黑暗死于黑暗，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结局，他想中也一定也是这么想，两人的心灵从未如此连通。
他看到了泉镜花。娇小的少女身上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能把整个地方掀翻。她刀刀发狠，存了将他置于死地的意志。芥川欣赏这样与他搏斗的镜花，他在此刻依稀瞥见了旧日镜花的影子，也看到了那只幼犬的身影。不过她还是嫩些，哪比得过芥川老辣。就好似芥川再机灵也翻不出太宰的手掌心，他和她都不得不承认这种差距。他手上一冷，痛意慢慢涌上来，镜花又惊又怒，翻身要走。
她多么幸运。他随手扔掉凶器，血液不管不顾地流下来，看着危险实际上却于性命无碍。
他为她眼中震颤的光芒略略惊讶。那是求生者的眼睛，是照进了阳光的窗子，鲜花繁盛，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曾经问过中也一个深沉的问题。其实中也不太擅长回答，彼时他用力搓洗他的后背，浴巾松松垮垮搭在腿上。芥川略微欠身，看着手心里泡沫幻灭。中也比他表面上看起来更不爱思考，比起那些牵牵绕绕的情绪，他更喜欢简单明快的，比如从脖颈擦到尾椎，玫瑰色就慢慢浮出来，他更喜欢这个。
他会一边抱怨我，一边任劳任怨地陪着我。这就是中也，芥川无数次这么想，他心里残存的柔软地方不大，一半留给了银，另一半就给了中也。至于给太宰的，他切下了钢铁般的部分，投进了名为太宰治的水与火里。砂质地的料子磨过的地方又热又痛，但是每一个细胞都无比放松，他想，就像是爱情给他的感受了。
那天他们牵手回去，来不及换上常服。夕阳掠过他们的影子，水鸟掠过沙滩，每一个鲜红的时刻都变得橙黄，越来越温柔，慢慢被蓝紫色卷走。芥川想起来他对太宰治莫名的心跳，还是在意，在意得不得了。他很艰难地、磕磕绊绊地坦诚了，两个历经生死的人对视一瞬，中也率先笑了。
他说，拜托，我刚从一个凶杀案现场回来。
你一直皱着眉头，比那个还恐怖。我还以为我做错了什么。
芥川打断这个人，然后狠狠地抱住他。像甜夕阳融进咸海水，想要把彼此的血肉混合却行不通的苦闷。他好像有一瞬间非常接近那种光明的感觉了，那确实是非常的烫，非常耀眼，他也许下一刻就会被烧灼至死，但他义无反顾。被压抑了很久的激情爆发出来，那有别于欲/望也不是纯粹的爱情，但是似乎比那些更神圣，更值得献身其中。中也蒙上了霞光的脸庞呈浓艳的橘黄，和他的飘舞的发丝一般了。那颜色总让人想起来一切美味可口又散发异香的东西。
中也不再回避他，芥川也才知晓了那份牵挂之重。似乎重于他的生命，而他的生命也是被这份沉甸甸的感情凿实落定的。大约爱着他的现在，很难顾及他的过去如何，补救都唯恐赶不及。中也怕过满天星，怕自己只是陪衬。他低声说，让我稍微也安心一点。芥川不知道怎么做，但他解开了衣服，但是这不是什么诱惑，他只想证明，在这个人前面，他敢于裸呈，敢置于无异能，敢沉默也敢悲喜。这说不上绝对的爱情，但对于两个人来说都足够了。
太宰给予他的迷恋是一刻的电击，电流流窜全身，令他登时难以抵抗这种暴风雨般的激情。中也带给他的温度是贴心口的纹身，大朵大朵的玫瑰开上去，随胸膛起起伏伏，永远亲密的那么爱他，隔着皮肤吻他的心脏。
他可能还要追寻下去，哪怕是和那个人虎一并。为了年少时的一个遗憾，越跑越远，远到看不清原点的时候，白头发的小子振振有词地说，他早超越了自己。好像这一切都是早有安排，原来他不是被放弃的那一个，相反，太宰正以他独有的方式救赎着芥川。种种行径也好，他再不想揣度理摩了，因为想通这么个结果，就好像可以心安了。他等了很久，始终都是个海上漂流的孩子。起初有个人带着他，却两人一般孤独。后来有人跟他一起划，再后来很多人加入了，他二十岁的时候，着实发生了很多事。
但是芥川知道，永远亮着灯的是灯塔，在属于他的夜晚里，在同伴的酣眠声里陪着他，静静地和着水声轻唱:
sail on
sail on
sail on!
end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