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婚后第11个月,我体检测出来怀孕了。这近一年的时间以来,我们在一起亲密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他对我没兴趣,我对他无感,可是无论如何,我很期待做妈妈,有自己的宝宝。
怀孕第二个月产检,鬼使神差地转念一想,这前期治疗期用药打针,不确定会不会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之前开药方的医生也没想到我这么巧治疗期间就怀孕,开一堆妇科药都吃完了。打了一周的吊瓶,我带着疑惑把药名告诉负责b超产检医生,医生着急地回复说,这新婚随时有可能怀宝宝,哪能随便乱吃药?谁给你开的药方,太不负责了!
来不及享受怀孕的喜悦,产检医生的话如同晴天霹雳砸在我身上: 你服用的药物,对孩子非常致命!副作用极大!属于孕妇禁用品。开药的医生,太没有道德和风险意识了!
我问医生,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
可能流产或者致畸,不一定百分百,但风险很大。她说。
我把情况经过告诉父母和某男,某男表示看他父母的意见。某男指望不上,我当机立断立马沟通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们听完后担心得不行,拉着我去了婆婆公公家沟通对策。
进门把事情经过刚说清楚,婆婆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连同我的父母和我:做女儿的可笑愚蠢,做事不过大脑。做娘的也是无知,疏于管教,什么事由着孩子胡来。新婚跑去医院开什么药?检查不吭声,怀孕了不吭声,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问……惹这么大麻烦,自己解决吧。数落完,公公起身赶走我,满脸的不耐烦。
妈妈问我,你打算怎么办呢?不行做掉吧。以后再怀。这万一孩子生下来有问题,就你婆婆公公这种人,估计你和孩子一辈子都玩完了,没人会管你的。
妈妈,为什么我怀孕这么波折啊?我好想离婚!上辈子做什么恶才嫁进这样的家庭?我身心俱疲地哭诉着。满肚子委屈。
接下来的日子妈妈四处为我找名医求证药物的副作用,我整日整夜失眠焦虑。最后真正让我下决心留下肚子里的孩子,是闺蜜的姑姑,她帮我们请来院内经验丰富的妇产科医生,了解我怀孕事情经过,用药时间,药量,末次月经起始时间,非常肯定地告诉我,放心回家养胎,你很幸运,孩子着床时间和用药时间距离很近,所以是yes or no 原则,也就是说,如果孩子胎动正常,证明发育不错,如果孩子已经被药物感染,他自己会流产的,你能熬过孕早期,后续基本就不会有问题。放轻松,保证营养,保持心情愉快!
我紧绷的神经,那一刻,终于松懈,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我正常上下班,同事们都很护着我,除了厌食,嗜睡,无精神。几户没有任何不舒服。
婆婆公公一如既往的不闻不问,也许她们生怕我肚子里怀着的是个残疾废物吧。唯一破天荒有一次突如其来的关心,就在我怀孕的第四个月,婆婆主动到我们婚房来,为我做了一顿饭。三个菜,一个青菜,一个卤菜店买来的熟食: 泡椒鸡爪,一个蛋汤。后来听舅妈说,婆婆小区有邻居知道我怀孕了,问我婆婆是谁在照顾我,婆婆顶不住压力才过来做饭给我吃的。就这一顿饭,老太太回去小区之后满世界跟邻居们邀功立好婆婆人设,顺带不忘子虚乌有地捏造假象告诉周围邻居,每个月给了媳妇一笔不小的生活费用来补营养。
2013年年初,怀孕6个月,因为突发见红,某男知道情况后很慌张,他问我要不要辞掉工作,在家里安心养胎。我想到之前医生分析的话,不赶冒风险,决定辞职回家,静观其变。
那时候的我不太擅长做饭,一个人在家没有办法很好照顾自己,每天在楼下超市买点饼干面包充饥。某男劝我回娘家去住。
开春后天气变暖,我也到了孕晚期,和爸妈商量后,决定回娘家,至此,我踏踏实实地在娘家度过了一段温馨安静的孕期。再也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烂人烂事来干扰我的情绪。至于某男,不明缘由地从姐夫公司辞职,托关系进了我们当地的派出所做了合同协警,那段孕晚期的日子,他吃住在所里,偶尔来我爸妈这边看看我。
2013年5月底,妈妈陪我去做产检,仪器结果显示胎心跳动不正常,被医院果断收了。当天晚上8点,我剖腹产生下了女儿。
生产的当天,公公还在旅游的途中,婆婆昏天暗地地泡在麻将馆。借由着年纪大了,反应不灵敏,身体不好为由,给儿子申请休假,提出让我的父母照顾我的住院和月子。
我躺着医院的产床上,承受着心理煎熬和身体麻药褪去的宫缩痛苦。至此,彻底对公婆心寒。连同死亡的,还有我对某男的感情。
其实我不是没有做过挣扎,也曾试图在两个人情绪平和的时候跟某男谈心,吐槽自己的委屈。谁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呢?这世界不配做父母的人太多了。坏人做了父母,年纪大了就可以为老不尊吗?可是当我把婆婆公公的强势霸道,自私冷漠,精于算计,阴阳怪气,两面三刀,一件件摆出来呈现到他面前的时候。某男成了盲人和聋子。后面很说出了一段惊世骇俗的名言: .“我的爸妈生我养我一辈子不容易,他们就是我的天,他们说什么都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你做媳妇就听着受着,我爸妈又不能换,老婆大不了可以再娶的”。
我第一次深刻领教到愚孝男的可怕。
几个月后,某男从派出所辞职,他回到姐姐姐夫公司,这一次,他当起了24小时贴身马仔。进出各种赌场,为姐夫公司放贷,晚上去客户家上门收债。
眼下,婆家靠不住,父母再次成了我的依靠。为了方便照顾我坐月子,他们干脆搬到我们的小家,再一次,出钱出力出时间,为我和我破碎烂掉的婚姻兜底。姥爷一边上班,一边配合妈妈做麻将机生意,和姥姥轮流抱孩子,逗孩子玩。姥姥则负责一家人中晚餐,家务,我负责喂奶。
那个时候有一句话非常流行,妈妈生,姥姥养,婆婆公公来欣赏,爸爸回家就上网,姥爷天天菜市场,无数心酸家庭的真实写照,也包括我这个倒霉蛋。
其实,退一万步,孩子生完以后,公婆不来探望也罢,我至少图个清净,真的不想给自己添堵。可这回,我产后,婆婆公公一家子人,又开始进攻作妖了。他们隔三岔五来我的小家,对我的父母指指点点,孩子哭,那想当然就是妈妈奶水不够,没给吃饱。孩子爱哭,那想当然就是姥爷抱多了,给娃惯的。孩子不舒服,瞌睡少,必定姥姥没带好。连同天天不请自来的姑姐的出场,也让我恍惚,像极了老板到公司兼工,主人回家审保姆的既视感,而我和姥姥姥爷,更像是寄人篱下。疲惫了一天,又要应付这土匪草包的一家子人。公公到家啥事都不干,来了就开始夸夸一顿吃,婆婆和姑姐则夸夸一顿炫,那点过时了的老套育儿经,反反复复被拿出来当sop标本要求我们认真执行。
熬到女儿快一岁时,我忍无可忍,带女儿回娘家了,以为就此可以摆脱婆家人没有界限感的无礼粗暴。
一天,大姑姐来电,开门见山一句:“***,你去上班吧!”我莫名其妙地问: “我去上班,孩子这么小谁带?”“让你妈带,他们年轻嘛,别指望我的父母,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带不了的”。
我无语。双标又无礼。很想回一句,我上不上班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吧。理智和涵养告诉我,不能这么做,否则接下来一定会是血雨腥风的撕逼。毕竟和小人斗,君子从来都不会赢。
还记得,妈妈唯一一次和公公谈心,吐槽公婆不关心我,得到的回复是: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就她矫情。见儿子陪媳妇去医院检查,直言孕检次数太多浪费钱!旧社会都不体检娃发动了自己生。给孩子买新衣服,公公说可以把大人的衣服拿去找裁缝改尺寸继续穿。你说他们是勤俭节约,老一辈子的习惯难改变,却又双标地一再二再而三地热衷于打压我,顺带榨干我的父母所有劳动力价值,他们把利用算计四个字,发挥到淋漓尽致。
我有种被骗婚的感受。我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可笑。
孩子一岁半,我活的越来越像行尸走肉。每天见不见面,都免不了鸡飞狗跳,有一次和某男大吵大闹后,我摊牌了,坚决要离婚。
某男感到震惊,他以为我在开玩笑,四处搬救兵。我不顾一切冲破阻力,这次哪怕自我毁灭,哪怕遭报应,我也想离。
我对某男说,只要你答应离婚,我接受一切条件。
2014年10月22日,某男在我的协议书上签了字。他同意离婚的条件是,让我放弃女儿的抚养权。
自此,我被逼净身出户。
25岁这年,一切回到原点。来时干干净净,走时两袖清风。没有房产分割,没有存款结余,唯一婚后购买的28万售价的汽车,某男早前登记在他父亲名下,连车牌都是套牌。在协议前,某男就曾无耻地说:房子是姐姐的,车子是我爸的,不存在共同财产。你和我一起生活多年,也花了我不少钱,存款估计应该也有不少,我就不跟你计较分割。
我打包了所有个人用品,衣物,连同娘家陪嫁时送给我的嫁妆床褥,不想多说一个字,这辈子,也不想再和这个男人有一丝一毫的交集。我像吃了三年他喂的屎,分手了,只觉浑身恶心消化不良。人生最痛苦的这三年,有时候回过头更像是做了一场噩梦,陷入对手布好的局,痛苦挣扎,割肉断臂求生。
那天,我人生中第一次离开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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