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漂泊一场梦

作者: 王居明 | 来源:发表于2019-02-15 17:37 被阅读320次

                一场漂泊一场梦

                            王居明

            江河奔流向东,青山依旧在,风霜雪雨任流年,只是容颜改!二十年后的今天,翻看自己写在笔记本上的诗歌,顺着暗淡的笔迹,依然感到滚烫和火热 !然而,我却无法再回到那段光阴。是诗歌这一文本的形式,带我重回不愿回首的岁月!往事堪不堪回首,都是我切切实实的经过。毫不讳言地说,我家是在1994年上半年彻底解决了温饱问题,家里有了来年够吃的余粮,也就是我父亲去世前的两年前。这对生在红旗下,长在太阳里的我,有着非同常人的感触!而我的母亲,在那红旗无法可依的胡乱飘摇中,群魔乱舞下,人性的恶得到空前的拔高和滋养,被同一院子住的恶棍打的昏死。我的父亲背着昏死的母亲来到大队医疗站,在大夫的救治下,命保人疯!而我的母亲,时年三十岁左右!这让父亲本来就不怎么看好入社时宣讲的春梦瞬间夸踏!父亲曾说,他放不下相伴而来我的母亲,还有年幼的孩子,忍气吞声地活着。咽下被政治化贫农自身而没有任何意义如牛劳作地处在最低层社会所造就的罪恶!这种摧毁一个家庭,耗费父亲青壮年的岁月,无疑让在改革中走进学校的我,有着非同寻常的隔阂和隐衷!

            随着年龄的增长,母亲的病,也就成为了我和同学之间难以逾越的障碍。直接地影响到我们这个家庭!在初中,这种内心的压抑很难得到释放,在初三后,随着语文知识的增加,又读了一些课本上的现代诗,就开始涂鸦。1994年下半年,我去了宝鸡打工。有了自己微薄的收入,觉得自己应该在诗歌方面提高一下,可是周围没有能写诗的人。涂鸦入迷的我参加了鲁院普及班的函授,寄来的资料,读过就忘。老师的亲笔回信,当时保存着,最后都丢失。记得最清楚的是一位老师让我多读汪曾祺的作品。遗憾的是到今天我也没怎么读作家汪曾琪的作品。真的很感谢这位老师当时的开导。而我总在寻求自己语言上对心中久存的积郁,完成自己的释放。鲁院函授的写作对我这涂鸦之辈没多大直接的帮助,倒是得到不少的鼓励。1995年8月,我的作品《母亲未疯》,获鲁院举办的文学创作竞赛诗歌类三等奖。同年的五月,我的作品《开着窗户的闺房》获得《人民文学》举办的“九十年代文学艺术新作大展”优秀奖,并被贵州博雅艺术馆收藏。也在同年,我在海南省作家协会的刊物《天涯》的“民间语文”栏刊发了不足千字的文字。也获得伍十元的稿费,比我半个月的工资要高。这也是我第一次拿稿费。也在厂里引来不小的震动。随后的《写作》杂志社1996年举办的“超精短文学写作大赛”中,我的超短诗《瀑布》、《生命》,《现实》获得大赛优秀奖,及1997年我的诗歌《民工之歌》获得中国艺术研究院优秀奖。这些作品都入选选集,由正规出版社出版发行。而我获得的赠书和《天涯》杂志,以及和鲁院老师的亲笔信件,最终都遗失了。只留下可以念想的证书。在今天看来,这些都是“俱往矣”!

            在这些证书和赠送的入选诗集的怂恿下,我把那些涂鸦的作品做了个细细梳理。梳理出一百余首的诗歌作品,准备结集出版。我来到出版社,出版社的编辑告诉我,诗集出版要自己掏钱。因为我不是名人!我提着自己的诗稿,站在大街,感觉风比任何时候都要寒冷!我回到家,把诗稿在锅眼里一张一张地烧着。母亲坐在炕边,看着我奇怪的举动,脸色变得发黑,更自言自语了。那一刻,我低下头,流下了眼泪,不忍再看我的母亲。烧完后,我上炕就睡。父亲从地里回来,我也不理,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后来,我把写在废纸,本子背面,宣传单上,旧报纸上的没有丢掉的诗歌,重新整理。也整理了一百余首,最终还是丢失。

            今天所整理的诗歌,是写在笔记本上的诗歌。这些诗歌,就是我离开宝鸡所写的诗歌。这些诗歌在整理的过程中,每一首都让我真切地重温旧事!1996年的上半年,父亲的突然离世,让我这外表坚强到麻木的人,眼泪从宝鸡一直流到家里!无助的我,三天三夜没有合一眼!因为我的世界坍塌!我无法接受这个突然天降冰冷的事实!从我有清楚的记忆开始,父亲那老山羊的胡子和被岁月雕刻的皱纹,一直让我触摸着暖暖的暖流,怎么会瞬间说断就断!我找不出接受的理由!1994年夏天打下的小麦够吃后,我清楚地感到父亲的微笑是从心里泛出!因为母亲被打疯,同院的恶棍又厉声戾气,当兵的大哥只为说句公道话,没想到队里就扣掉了本应该属于我家的口粮,一年不发粮食!从此我家就掉进饥饿的深渊,耗尽父亲的青壮年!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他不欠新社会的帐!”当麦子碾完扬场结束后,父亲看着麦子微笑的那一刻,我的眼里瞬间湿润!家很穷,父亲年老,母亲有病,但活着,我就感到世界的美好!因为家再穷,父亲再年老,母亲再有病,我们还是一个完整的家,有着自己贫穷的快乐!可这,瞬间全无的突然,让我不相信任何的理由!在哥姐的劝说下,我才一点一点把这事实和不接受压到心底。在今天看来,我只是比别人更具有矛盾共同体。这也造就了我必须坚强地迎接和面对现实,完成自己活着的必须!这种理性的外表,正好掩盖我内心的伤痛。这便是外表冰冷,内心火热。这种的两极,只有通过书写,才能达到最好的平衡。因为我没有更好的诉说对象。白天我坚强如铁,夜晚我泪流心间!

            从咸阳的保健品公司到陕南,到薪资不能兑现。这几个月里,我遭遇适当年龄所遭遇的事情。在1997年,户口依然是等级的界限,是城里人的优越。在等同的只为吃饱穿好的情况下,城里人要比农村人优越的多。这种隐形的等级,现实压根就容不下理想国!门当户对,这种旧有的社会经验,依然在市场经济里得到广泛应用!谈情,温饱之后的消遣!饥饿之下,没有人会用自己的性命殉道(至少,我没有遇到!)!只能用自己的肉体,换取自认为有安全保障的物质!今天回望,不是这个社会太物质。一是这个社会的人们饥饿的太久太久。二是这个社会没有提供相关有力确实可行的安全保障!三是美丽的辞令只是画饼充饥。人们宁可相信这个世界有鬼,也不相信太阳有嘴!“靠着钞票的纸肩/就活的浪漫 洒脱/就获得如同梦幻  仙间/人生容易的/----床板一响  黄金万两/她们十八或二十/姿色地工作在媚眼的发廊/天堂便捷的一门之隔/门内或门外//拍回家乡的电报/‘此地人蠢/钱多/速来’”(《发廊妹》)当我完成对发廊妹的书写后,我惊讶于“淫都”东莞给“发廊妹”这个职业名词竟然赋予新的指代!发廊妹简短的电报行文,不是没有文化。从饥饿中走来的社会,本质的就是笑贫不笑娼!人,毕竟是要活下去并会思维的高等动物。自己家庭的种种不幸,藏匿于心底,犹如磁石的引导,让我理智地看清我所遭遇的未来。从咸阳到陕南,这段日子,或许只是工作的一次偶然,是我多情罢了。但我感到莫名的快乐。保健品公司薪资的不能兑现,离开了咸阳保健品公司,我去了广东东莞。来到东莞,我人地两生,这种天南地北的方言,没有几句我能听懂。这种语言环境下造就的孤立,让我时不时想起在咸阳保健品公司遭遇的快乐。也时常想起我故去的父亲,我的母亲。多多少少让我坚强,让我希望!但我必须理性地自我拯救,自立地换取生存的基本必须!“理想被金钱强奸了/苍白  恐慌如逢春的草木/------疯长”(《孤杯》)。显然,我是被赶出“理想国”的人。这首写于1998年4月的诗歌,仅仅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气愤和无奈。没想到,生活却是直面我的存在!这也正好回击那画饼充饥的辞令!也更客观地道出,变革之下,永远都是少数者得利,大众牺牲或一如既往地活着!当然诗歌《孤杯》,从大环境下我自境况,发出对爱的渴望,又对爱的无奈呼喊。这比一般的情诗多了许多复杂的因素,这并非故弄玄虚,这是立足自身并倾听自己心灵的声音的必然。现在看来,它也遵守了“修辞立其诚”的这基本写作经验。

            在同学的引荐下,我在良平的港资表带厂干仓管。表带分实心和空心两种表带。我管理实心车间的原材料。这个仓管相对轻松,事少。我每天就在上班的闲余,自己在笔记本上涂鸦自己的“理想国”的文字。当我写下《指头,给我生命的指头》后,我就被炒了鱿鱼。那个主管车间下料的师傅,手指被冲床冲掉一小块。他那疼痛我都一一看在眼里。事后,主管查看了相关出料单据,拿走几分他写的出料单。他们都在用白话交流,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在一批表带因出错料被打回后的第二天,我就被炒鱿鱼。我要走的时候才听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刚来没几个月的我。我也没有做任何的辩解,我的陕西话,他们未必听得懂!我在《指头,给我生命的指头》的最后一节中这样为那些被冲床冲掉或创伤指头的工友呐喊:“他们是穷人/穷人/生下来就没有眼泪/生下来就肩挑这贫穷和抗争/我不幸的打工兄弟/满脸苍白/牙齿紧咬的脸变形/紧闭的双眼靠着墙/任凭那太阳怎么灿烂阳光/十指连心呀/忍不住的时候/就大喊一声/“还我指头”/可我一直没有听到/这样的喊声/太阳一直在滔滔炫耀/没有一只鸟/惊了神灵/神在天堂”。是的,我没听到任何一声“还我指头”,我不知道屈服于金钱下的坚强,到底是坚强,还是贫穷的极限下,活着比诉求的权利更为重要!这种悲哀,在真龙天子的魔咒下,分娩不出人的真身!只有恶毒的笨伯才归结为市场经济的恶果!我又不知道自己在当时被他人角色成怎样的背锅侠!这种金钱下的扭曲,除了人性上的贪婪,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欠缺作为人天经地义必须具备诉求的土壤和民智的开启!因此,贫穷,没有人会把你当作做是人!这种社会的病变,有着根深的根源!

            这本诗集收集的作品,都有相对的复杂性,加深了表达的指向。这是我整理的意义所在。她深刻地记录了我南下打工的辛酸和种种思考。再一个就是这些诗歌,确实是我当时为了寻求一种解脱而做的自我心理平衡和自我治疗。今天从心理学的角度,艺术家们实际上都是心理病态的存在!这一理论成立,这恰巧就是一个真正艺术家的正常态!

            回看这二十年前的作品,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杜牧的《赤壁》中的诗句:“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二十年后的今天,我书写的语言风格已大有改变,而能重新被我读出往事的疼痛,只能说“戟”未折,“铁”未消,不用磨洗现“前朝”!这种天生的锋芒,显然镀锘穿越时光!既然是二十年前的旧作,就取杜牧诗句中的“沉沙”二字,就叫《沉沙集》。结集的这些作品,还请方家们泼墨批评!是为记。

            2018.10.1.夜于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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