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不到时间

郑乾坐在座位上，身子就和坐船一样晃荡，他紧紧捏着扶手，儿子又在另一个房间大叫着，郑乾有气无力地吐了个嗯字，想要摁着扶手站起来，突然间天旋地转，他最后的意识让他赶紧找个床趴下来，郑乾闭着眼睛，黑色的天幕里白色的星星在旋转，接着是两颗，三颗，然后漫天的星星就转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儿子又大叫了一声，他听到咚咚咚跑步的声音，耳边就传来了更细柔的声音，爹地，他儿子学着港台腔这么叫他，他一开始还纠正他让他正常点，后来竟然慢慢听习惯，他也就成了爹地。

儿子在他的肩头，摸着他，郑乾把脑袋侧过来，半睁着眼，挤出了一丝丝微笑，让他自己去练字，又是咚咚咚的声音，郑乾的世界突然孤寂起来，静的听得见自己的呼吸，还有席梦思床的弹簧咯咯地叫，还有夜晚的秋风肆无忌惮地扬起沙土，啪啪地打在窗玻璃上。

郑乾这一天都在开车，他也在连着周转。早上把儿子送到了补习班上课，又折返回来，带着老婆的早饭，回来的路上去了小区旁边的早市他去的晚，早市还有几分钟结束，小商贩们着急忙乎地收拾是摊在地上的塑料袋子，把钱往破烂的腰包里塞，留下一堆堆的菜，秤还铺在地上，他们一边低着头收拾，一边还看看穿着深色制服满嘴黄牙的管理员，心想着把最后的菜能卖多少酒卖多少，郑乾在一个摊位一个摊位转 他从东头转到西头，问了问油菜多少钱，2.5太贵 又折返回来问问菠菜多少钱，2块，郑乾摇摇头 来回转了两趟，一个商贩把油菜拨成了两堆，像个小山，小商贩说2块，郑乾刚要走，他没太听清楚，小商贩接着说2块钱一堆，一堆？郑乾看着这些油菜足足有3斤的样子，一堆？郑乾难以置信，一堆！说着又给郑乾扯了个袋子，郑乾就把油菜往袋子里塞，足足塞了一大袋子，郑乾收获了一堆菜，却只花了4块钱，郑乾心里得意，真是赚到了。

回到家，把菜收拾到冰箱，他又开始准备早饭，把小米粥熬上，把南瓜蒸上，又把面包涂上蓝莓酱 把牛肉饼塞进空气炸锅，厨房里就热腾腾地腾起雾，郑乾从雾气里冒出头来，他老婆一边梳头 一边打着哈欠，皱着眉头，“忙活啥？”，早饭，郑乾又把头缩进烟里 继续叮当地上下翻腾。

10点我去照相，你跟我一块去，郑乾把手里的锅放在洗手盆里，不太情愿的嗯两声。一会时间到了，郑乾把衣服套上，提着早饭就往外走，老婆也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出来了，郑乾又开着着车去照相馆。

照相馆旁边是一家中药馆，空气中弥散着中药味，郑乾坐在照相馆前面的小院里，几个销售模样的年轻人来来回回的进出，在空中吐着笑，一个个客人被听进去，也有人从里面出来，变了样，成了衣着光鲜的模特，她们就在郑乾眼前 一片阳光投在墙上，摄影师指挥着她把手摆在哪里，把脚摆在哪里，头侧过去，郑乾闻着浓浓的香水，把头埋在手机里，他觉得抬起头看着白花花的大腿是不礼貌的，他看着手机，心却被拽着，直到摄影师打手一会，很好，他们就往门外去追着另一片阳光了。

等到中午，郑乾就到了点去接儿子下课，在学校旁边吃了一碗面 就又开车，去取眼镜 然后才往家赶，还没喘口气，郑乾就吆喝着儿子把语文生字听写一遍。他儿子的语文差得一台糊涂，老师还给他妈打电话了，郑乾憋着气，却又不能发泄出来，就觉得脑袋涨得疼。

下午又返校，郑乾定的闹钟当当响起来，他就坐不住了，祝福着儿子把错字复习一边，然后就又钻到厨房的烟雾里，打仗一样，郑乾安排儿子吃饭，把他的校服仍在沙发上，把书包搭在门口，还提着笔记本，临时接到的任务还需要做个视频。

郑乾一只手提着水壶，一只手领着书包，儿子跳着脚等鞋，又几红领巾，他们又在路上了，晚上8点放学，郑乾就把车停在路边，把笔记本摊在膝盖上，开始剪视频，手机上订了闹钟，他还有一个多小时去学校操场等儿子放学。

晚上回到家，郑乾就一屁股坐在座位上，这一天上下纷飞地，他的脚没有着地一样，时间就呼啦啦啦地往前走，郑乾觉得时间就这么的飘忽，想抓都抓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