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拉手风琴的时候,学过一首曲子叫《塞尔维亚的理发师》。那时我还在上初中,一头清爽凉快的平头,丝毫没想到几年之后,自己的头发会长到肩膀的部位。
一开始不剪头发,只是不愿意让新加坡的理发师傅随便糟蹋自己的发型,结果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不能等闲视之的地步。平时在食堂,偶尔被人以“美女”称呼,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什么反应。可能黄药师的心情和我差不多:被误会那么几次以后,就懒得辩解了。
认识的人总是惊叹道:“你和你妈长得越来越像了。”大约是因为这个,也加上身体比较单薄,相声社的同学们在这个学期开始了锲而不舍的劝我女装的运动。这在平时简直到了见缝插针的程度,仿佛所有的对话都可以用“那你为什么不女装呢”结尾,搞得我都不太清楚他们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想看了。
其实仔细想想,女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穿女款的衣服吗?我今年冬天就穿了一个月男女通用的大衣嘛!虽然在上海还是被人当成走错了厕所的女生,非常礼貌地提醒:“对不起,这里是男厕所。”但是重点在于,和同学们想象的不同,女装也不是什么让人兴奋的事情,反倒符合一桩挺明白的道理:既然看上去不错,那就穿了嘛。
所以,与其撺掇一个人穿女装,倒不如把适合的款式发给他,成功的几率多少会高一些。
反之,当别人劝你穿女装,你拒绝的原因也绝不该是“身为男生,不能穿女装”,而应该是“穿上以后并不会产生好看的效果”,所以干脆就不要穿了。
归根结底,大家对女装感兴趣的原因不过只有两条,一个是赏心悦目,另一个是雌雄莫辨。除此之外,也不过是一头雾水的自我催眠罢了。
透过现象看本质,对女装大佬们所有的兴趣,在内心深处,都是对女性的渴望。
如此说来,宅男们虽然比常人多拥有一个世界,想象力却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聊起女装时兴奋无比,其实内心深处喜欢的还是那些东西——纤细的身材、白皙的肌肤和姣好的容颜。说是与现实社会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墙,但也只是将自己心里不好意思见人的角落复制了一遍,然后换了一款文字处理器,照样粘贴了上去。宋体《金瓶梅》和黑体《金瓶梅》就有什么大差别了吗?一样大闹葡萄架嘛。
所以啊,对女装大佬的推崇,实在是思维硬化的结果。大家没有想到的矛盾在于,要是愿意迎合大众审美的观念,我当初根本就不会养长头发。所以“头发长了正好女装”这个想法,实在是无法激起我太大的兴趣。
我至今依然相信,为了做出好的东西,对所谓“统一标准”的厌烦是必不可少的。
好比福楼拜看惯了故事里的风花雪月,就写了一部《包法利夫人》,精细到流到戒指上的香槟泡沫;布列松看惯了电影里花里胡哨的镜头,于是开始推崇简洁与深邃;莫奈看惯了严格遵循解剖学与透视法的油画,从此决定不要再画得那么清楚了。
世上的一种天才,给人带来的并不是高山仰止般的崇敬,而是“原来还可以这么做”的启发。
所以未来让我投去好奇目光的,永远也不会是穿着女装的男生,而是当被人问道:“你为什么爱女装?”的时候,那个男生没有回答:“我爱看动漫。”却回答道:“我喜欢梅兰芳。”
因为优雅地打破人们的思维定式,正是我认为人生莫大的乐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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