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谁说不我知道,我就偏要这么说)俄国歌剧团干嘛要背井离乡,来中国这种地方展示他们美妙的艺术。我为你们好,劝你们赶紧走吧。
我到第一舞台看俄国歌剧的时间是四日夜间,是开演的第二天。
一进门,我就产生了不一样的心情:中央有三十多人,旁边一群大头兵,楼上还有三百多的看客。
第一次来北京的人,待不了多久就会说:我好像住在沙漠里。
是了,中国就是一片沙漠。
没有花没有诗没有光没有热没有艺术没有趣味以至于没有好奇心。
多么沉重的沙。
我多么怯弱。这时我想,如果我是一个歌唱家,我的声音可能就此要销沉了。
沙漠在这里。
然而这群外来的俄国歌剧团跳舞了,唱歌了,他们美妙又诚实,而且勇猛。
他们好像流动又歌吟的云。
演出里有吻戏的时候,兵们拍手了;演出里又有吻戏的时候,兵们又拍手了。
百姓们也有拍手的,也是在演出有吻戏的时候,最响亮的拍手声,比兵们的掌声还要响亮。
我多么褊狭,这时我想,如果我是一个歌唱家,我可能要收起来我的竖琴,不再歌唱了。如果不这样做,那我肯定要唱起我的反抗之歌。
而且真的,我唱了反抗之歌了!
沙漠在这里,多恐怖啊。
然而这群外来的俄国歌剧团跳舞了,唱歌了,他们美妙又诚实,而且勇猛。
你们这群漂泊的艺术家,在寂寞里歌舞,是心之所向吧。你们大约不是为了复仇,但是你们一旦离开,我们这群沙漠中的人就被你们无形中复了仇了。
这里是比沙漠更可怕的人世啊。
呜呼!这就是我对于沙漠的反抗之歌了,是对于所有有同感的朋友的劝告,也是为了广而告之在寂寞中流转的歌唱家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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