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钟声鸣响,一切窒息,回忆悠远的岁月我哭泣。”——魏尔伦
第一次看到魏尔伦的这句诗时,我内心便有如鸣鼓般震颤,深深为这充满哲思的言语所折服。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这样的场景:厚实沉闷的钟声在悠悠天地间延展扩散,空气仿佛凝滞,一切的景物不复存在,只剩下苍茫青天与广阔大地。钟声在偌大的空间里飘转回荡,空气中仿佛都凝滞着灰蒙带青的色彩,空旷中一抹绝望的萧索向自己迎面扑来,有如溺水般的窒息感侵袭入体。
我挣扎着,努力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却怎么努力也抓不住,而眼前却如走马灯般闪过无数的画面,喷薄而出的记忆源泉淹没进来。我抓不住任何一帧画面,却在一个个场景里沉溺,眼眶不自觉的酸胀起来,留下两行长长的泪水。
但这泪水却仿佛不是我流下的,就连这泪眼仿佛也不是我的,因为这泪水里的灼热让我心惊,仿佛不知多少的沉痛都蕴含其中。
我能感觉到,这样的一双泪眼,蕴含着的深切哀悼,浸透着的无奈酸楚,却说不出具体的缘由。或因失去,或因悔恨,或因落寞,不一而足。
透过这双泪眼,我仿佛看到了魏尔伦的煎熬和彷徨,这位忧郁贯穿创作的诗人,摇摆在世俗认可的貌美妻子和精灵般不容于舆论却与心灵契合的男子间。
他举步不前,既舍不下那份心神契合,又舍不下这份世俗眷恋。他判离妻子,携兰波远走,铸造二人诗与梦的国度;却又在妻子的最后通牒下,意图舍下兰波归于现实;邻近背离时又再度悔恨,伏地求得兰波的救赎。
纵然魏尔伦已然诗名卓绝,年已尊长,然而他的灵魂选择了向兰波臣服,他的卑微促使他匍匐在兰波的身前,做一个忠心的奴仆。
透过这双泪眼,我仿佛看到了魏尔伦年轻貌美的妻子马蒂尔特小姐的心痛与决绝。这个曾让魏尔伦用深情书写下“请用你美丽的眼看我的温柔顺从”的女子,她的美丽不容置喙,魏尔伦彼时的迷恋也不是虚伪的空谈。
家族的支援供给,数年的倾心以待,却终究败给了他与兰波的一句心神相交。她内心煎熬苦楚,却以从容的姿态接受了他的背离;然而内心的留恋终是迫得她写下通牒,做出最后的挽留。直到看见他在旁人身前的卑微时,她终是决绝地抛下留恋彻底与他断绝关系。
透过这双泪眼,我仿佛看到了兰波的错乱和纠结。在魏尔伦举棋不定之时,他冷眼旁观。面对魏尔伦的臣服,他鄙夷却又倚赖。他离不开魏尔伦,因为魏尔伦的眼是他诗意的放大镜,在诗歌里他们心神相通,在他们逃离世俗的年月里,二人的诗意融合,才华的光辉迸发到了极致。
然而兰波终究生性放荡不羁,追求自由向往漂泊,没有定性和归属。他的永恒是“太阳与海,交相辉映”,而不是局限于一方土地一段诗情画意。
这次换他选择了叛逃,魏尔伦开枪也没能制止他的离去,却让自己深陷牢狱之灾。他带着伤离去了,那个艺术的精灵却就此留了下来。
在结束了和魏尔伦离经叛道的两年后,兰波用一场新的征程给自己通灵者的生涯画上了句号。这一次他用脚步丈量世界,肆意漂泊,在太阳与海的交界探寻生命的永恒。
“看够了。幻觉在每一层云天都能遇到。受够了。城市的喧嚣,黄昏,阳光下,日复一日。洞透了。生命的停靠站。——呵喧闹,呵幻象!在崭新的爱和崭新的声音中,出发!”——兰波《出发》
兰波开始了他全新的流浪,魏尔伦却继续在诗歌的国度孤独徜徉。妻子的决裂,兰波的离去,入狱的煎熬让他的人生跌入谷底,却也让他的痛苦化成诗篇在时光里汇聚流淌。他诗歌中的忧伤沉淀得更为浓郁,字字读来仿佛都有催人垂泪的忧伤。
听!那是他在用一双泪眼哀悼,将沉痛撞入你的心扉。
“我心中在哭泣,如雨般洒向街头,潜入我心坎的,该是何种烦忧?”——兰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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