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十三）

暮春时节（十三）

考场外人声鼎沸，一大群考生站在希望小学门口，此时天还未亮，校门口的路灯打在人脸上，每个人的脸都显得绿悠悠的，看上去让人渗得慌。

暮春昨天晚上坐摩托赶到城里已过十点，她没时间去买件像样的衣服。现在站在人群中，她感觉很难为情。每个参加面试的男女都打扮得整整齐齐，而她穿的那件蓝底白花的衬衣，看上去像块桌布，衣服又大又短，已经被洗得发白。暮春感觉自己不像来面试的，倒像古时陪公子赶考的丫头，暮春极力在人群中张望，希望找到一张认识的面孔。

门开了，考生们像奔赴战场的勇士，每个都那么义无反顾，暮春被人流包裹着，也糊里糊涂地走进候考室。

十五个小时后，暮春被放出考场。

暮春感到胃痉挛，不知何时开始，暮春一考试就会胃痉挛。

暮春知道自己考砸了，当她走进考场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死定了。

暮春懊丧地回学校。

一走进学校，暮春就看到有个男孩在操场上打篮球。金黄的球服和金色的晚霞连成一片，他飞身一跃，漂亮的头发随风飞扬，篮球在男孩的手里像有了生命，一个漂亮的跨篮，球稳稳地飞进了篮筺，暮春不禁看呆了。

“你好啊，暮老师！”男孩一回头，一双剑眉虎虎生威，他轻轻拍着球，笑盈盈地和暮春打招呼。

“你好！”暮春飞红了脸，忙钻进了宿舍。

“你终于回来了！”玉儿边对着镜子补妆，边指着桌上的一小袋桃子，“尝尝，新来的帅哥带来的！”

“门前那个？他来上课？”暮春万分惊奇，年轻男孩愿意来代课的很少，代课那两个钱不够买烟抽。

“王老师退休了，来顶岗。”玉儿已补完妆，她的口红涂得像鸡血，看上去有点吓人，“这是侯村长送来的，据说和你差不多，啥大学毕业的，考公务员落榜了，暂时来这里休养几个月。”

“噢。”暮春有点失望。一年来，王老带给她很多温暖，学校里的几个老师，只有王老和她最谈得来，暮春一直把他当父亲看待，没想到他却不声不响地走了。

暮春继续她那沉闷而单调的代课生活。刚来的猴子是个闷葫芦，学校里几个年轻女孩，他感觉有些不方便，一有空就去村长家玩牌去了。艳子有了男朋友，每天放学男朋友准时把她接回家了，暮春、艳子、玉儿吃完夜饭，就到村子周围走上两圈，然后回校倒床便睡。谁也不提将来，好像这样的日子能过上一万年。

一学期结束了，暮春再也不想在向阳小学过那样的清修生活了，她想快点换个地方生活。

“暮春，和我一起去帮私立学校吧，那里工资高得多！”猴子在放假的头一天突然对暮春说。

暮春很干脆：“行！”

就这样，暮春和猴子去了一所相邻的私立学校。

私立学校的老师很年轻，大家在一起，经常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大家相处得很融洽，学校周围有些农户隔三差五地打些野味来学校兜售，办公室向老会计打个招呼，老会计就把野味订下来，大家聚餐，喝酒，玩得不亦乐乎。

“暮春，你可真像我女儿，”一次喝高了，老会计对暮春说。

“那我就算你女儿！不过要出改口费！”暮春也喝高了，冲着老会计笑。

“好！”老会计啪地拍了一叠钱在桌上，桌上其他人跟着起哄，“磕头，磕头！”

暮春一下跪在老会计跟前，于是，暮春多了一个干爹。

暮春全身酥软，两颊飞红，一下子醉倒在桌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暮春醒了。她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床上，床前面放着一个大脸盆，猴子正用湿毛巾反反复复地给她擦额头，床前的垃圾桶臭气熏天，看来这是她的杰作。她努力回忆酒桌上的场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醒了，”猴子把毛巾递给她，“不能喝就别逞能，喝得都开哗厂啦！”

暮春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从小到大，没有人拿她当女生，她也习惯当垃圾人，做别人倾泻情绪的好对象，今天猴子的反应，让暮春正确认识了自己的性别。暮春觉得做个女孩真幸福。

就这样，暮春成了猴子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