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夜里的上海不是所有地方都华灯初上,会一直明亮到第二日破晓。
明镜与同学相伴走这上海的夜路,两个女孩儿手拉手在法国梧桐下漫步,聊着自己对未来的畅想和自己会喜欢的人,那个女孩喜欢那些写文的人,觉得若是自己遇见徐志摩样的人一定跟他走,明镜笑她,多半是要疯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说不定你比我还痴呢!”
喜欢什么样的人,明镜还没想过呢,她自认为自己是会倾向一见钟情……
她们交谈,同学到家门口,一间石库门的屋里厢,平时总借住学校,逢过节才回来,家里的家长也不叫她常常回去,来来回回地多浪费时间。
“就到这里吧,明镜,我要进去了,你小心些回去。”
“小甯,回来了,父亲在等你,快去。”
王成栋从内堂里走出来,正巧看见自家最小的妹妹回来,父亲唠叨半天让他到巷口迎候,大晚上的担心出事。
他没看见明镜,可王澄甯拉了他衣角,转身示意明镜等等。
“哥哥,你帮我一忙,送小甯的朋友回家可好?”
他愣了愣,侧过头才发现明镜在小甯后头,整个人被她给挡住了。
“她是你朋友?”
王成栋没有看自己的妹妹,而直直盯着明镜,脸色并不好看。
门口的灯不怎么亮,算是照得清楚人。映在明镜脸上吧,王成栋骤然有莫名的……合适,他缺少形容的词汇,只好用迷人来形容。
“哥哥,你……”
“王先生,不必麻烦。”
“小甯,你先回家,我送明镜回去。”
三个人前后开口,又先后语毕。王成栋拉着王澄甯一块儿回去,半晌,他从巷子里推出一辆旧自行车,到明镜面前。
“上来吧,我还以为你会走呢,明小姐。”
王成栋跨上车,明镜抱手坐在后头,却迟迟不见他骑。
“王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你可以不叫我王先生吗?我实在听不习惯,与我相识的人也没有如此称呼我的……明小姐可以叫我王成栋,或者别的,反正别那么称呼。”
他开始踏下脚踏一步两步三步……过了几条街,她坐不太稳,一个转弯便慌张地揽住王成栋的腰,令对方不禁猛拉手刹。
“没事吧?是不是我骑太快了?明镜,你可以这样抱着我,我再骑稳点儿,”王成栋下车,转过身正对还斜坐在自行车上的明镜,他一贯如此,面对面交谈是与人的一种尊重,“呃,你知道我没别的意思……不然我陪你走着回去也好。绝不能摔着你,你家里人肯定会杀了我的。”
他既下了车,就自顾自地推车,听明镜不语,也不叫她从车上下来,随她自愿。
……
“你和我妹妹聊什么?能否讲讲她的部分,平时我很少干涉她的生活,也不去了解她每天都想些什么,做些什么。我认为女孩子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小心思,作为哥哥不好过问。
王成栋的脸在杂光下,泛着红色,他确实感到很热,和紧张。
“苏甯呀,今天晚上,她说她要嫁给徐志摩。”
明镜云淡风轻,她觉得生于这年华中,自己不会遇到,且不会思索纠结自己未来的那个他……哎呀,此等事有什么好想的呀!
“苏甯,徐志摩……”王成栋憋苦苦笑几声,自己的小妹妹啊,“她是他的诗迷,我救不了这傻孩子,或许到以后她的小脑袋会变好吧!”
“那明小姐会喜欢什么人呢?我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就怕小甯带坏了你,老想些虚无的人。”
王成栋第一次在与明镜相处时笑,他没有固执地表达尊敬,就是不去盯着明镜,口中哼起熟悉的小调。
“王先生既听不惯他人如此称呼,那明镜也不愿听‘明小姐’这称谓,王成栋,你可以叫我明镜。”明镜没有看王成栋,“我没心上人,但是,我虽不比小甯的目标那么坚定,可也挺虚无的……请你放心,绝非苏甯带坏的我。”
“哈,应该不会。近日担心小甯,就怕她沾染上流资义的不良……我不是指你,”王成栋心生些许不自禁的尴尬,他觉得和明镜的交谈好像已经脱离不开有钱人的问题,因此感到被自己拘得难受。他不清楚明镜如何,他也无暇去考究。
“家父非但不重男轻女,而且甚是疼爱小甯。加之也有想法,他认为时局动荡社会不安,我们作为男孩子多少有出路,可生了个女儿若未嫁给一个好人家,那后半生还要靠自己拼搏。这年头即供她读书,她就发奋学好才是,莫辜负了家父辛苦。”
王成栋谈王澄甯时,流露的情感细腻地让明镜恍惚,仿佛面前正面对的人是自己的父亲明锐东,古之言长兄如父,他到底还是和王叔像些。不,明镜没见过王成栋的母亲,但隐约可知那位女士已经过世了,所以她也无从知晓他的个性算来源于谁。
“放心,由我盯着她……王成栋,其实在学校里也不全是你讲的样子。是,的确有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不过同样存在的热血青年,你这一掌若依旧问不问该不该拍下去,死了好人怎么办?”
“对不起,不再聊这个了,好吗?明镜,你可以和我谈谈你看完的那本书,你有什么看法,随便什么都可以。我想,现在我将我方才所谓的人归于资本主义国家的,你应该对中国华工略有耳闻……”
王成栋好像已经可以看见明家宅邸,他松了口气。
“明镜,就这样吧!别在讲那些不相干的,往后我们之间的交际就会了结了吧……”
“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王成栋睁大眼,或许只是扩大了瞳孔,似乎见到了奇人异事般看着明镜:你不觉得好笑吗?我们之间除了姓名,年龄外,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你不了解我是怎样。明镜,你还真是……
“你说是便是了。我送你到这里即可,你再过一个路口,不会碰上什么事,”他拉扯自己的长褂,习惯性掸了掸衣裳上虚有的灰,颔首踱步慢慢转向身后侧,在明镜前头却不抬头,像正等她一定留下话来。
明镜不语,她有意跨开一大步绕过他,衣摆飘飘,她径直向前走,嘴角噙笑,她乐得紧,却也落寞得紧,全然不希望与王成栋失去滴滴点点联系。
自己是怎么了?
王成栋听着她一下一下的脚步声,响啊,再渐渐轻去,他徐徐抬头……
自己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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