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往事
艳老师
一大早,雪已扑到了窗上。像个小淘气,在闹着跳着,忽然又飞到脸上浅浅一啄,凉凉的,酥酥的。让所有人着急了好几天的它,今天到底没让所有人失望。气象局笑了,我的预测是对的,教育局笑了,我的预案是有用的,孩子们笑了,我的祈祷成真了。
我也笑了,老天赏赐的假期,可以会友,可以看书,可以码字,可以整理……
总之,原来乱七八糟的心情被大雪抚平了,原来不堪重负的生活被假期松动了,原来许久未见的好友被喜悦点燃,我们可以涮火锅,可以逛超市,可以拉家常,可以想未来。
想着想着,想到了小时候。
我是怕下雪的。
那个时候,很冷很冷。河里会结很厚很厚的冰,大雪过后,路上会结冻,上学常常会摔倒。没有羽绒服,只有所谓的滑雪衫,要穿很多条裤子,老棉鞋总是会被雪水洇湿,总觉得冷。最喜欢的是跟妹妹还有奶奶躲在灶台下面烤火,奶奶会扔几个山芋到火堆里,在她讲“古经”时间里,会渐渐闻到山芋的甜香,不多久就可以吃到热乎乎香喷喷的烤山芋了,此时我俩的小脸蛋也烤的红扑扑,老棉鞋也暖烘烘的了,还有家里那只虎斑猫也很乖巧地钻到我们的膝下,窗外雪花飘飘,室内暖气氤氲。奶奶会宠溺地刮刮我们黑黑的小鼻子,然后捞起围裙帮我们擦擦脸,把我们乱糟糟的头发理理好。
只是再也吃不到那样好吃的烤山芋了,现在的奶奶缠绵病榻,很多时候我不敢回去看她,一是因为那些往事会如鲠在喉,二是因为现在的她那样可怜,而我却无能为力。希望老天爷,不要太为难这个饱受折磨的善良老人家吧,让片片雪花,捎去我的想念,带走她的病痛。
抬头看到雪已经把不远处的一棵樟树压弯了,思绪飞到我上初二的那个早晨。
五点不到,我就被妈妈叫醒了,因为雪下的太大,不能骑自行车上学了,要自己步行去5公里外的学校。那个时候,教育局不管,学校也不怕,学生也不想,反正都要去学校。揉揉惺忪的睡眼,吃好妈妈准备的早饭,就一头冲进雪地里。不敢多停留,只是想着不能迟到啊,不然早读课会被老师训的。但是雪大路滑,没走多久就捡了个元宝,也不敢多耽搁,拍拍屁股,继续往前赶。不多久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觉得撑伞太麻烦了,索性收伞前进。哪知没有伞的阻挡,世界一下变得美妙无比,远山逶迤比富士山还漂亮,麦田盖上了厚厚的被子,路边的河水泛着蓝凌凌的微光,一切都是银装素裹,现在想想真有张岱笔下的“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的奇妙啊。我还真是雪世界里的一芥,因为走得太早了,一个行人都没有,我是第一个把脚印盖在这漂亮的大地上的。哈哈,这个世界是属于我的。忽然间兴致来了,走路就不按常规了,用各种花样在上面画圈圈,并用伞柄刻字,摔倒了索性就躺上面打两个滚。遇到小树,就上去拼命摇,雪粉飘扬,摇下一路欢笑。很奇怪的是,那段路程只有我一个人在走,那片美景只属于我一个人。等我赶到学校,发现很多同学都到了,但是为什么我在路上没有遇到他们呢,也许这是老天送给我的一份礼物,让我一个人狂欢的时光。
只是再也没有那样放肆地笑过,叫过,也没有那样纯粹地走过路,没有那么仔细地看过这种奇景。
我的嘴角泛起了微笑,仿佛嚼了一颗薄荷糖,片片雪花带来了那段苦中能作乐的时光。
雪越下越大,似乎看到了2008年的那场大暴雪的模样。还在教室里监考着语文的我,忽然间听闻要立刻放假,孩子们的考试全部暂停。教室里先是窃窃私语,暗流涌动,等考试终了铃声响起,欢呼声,击掌声,响彻楼层。我虽然要安抚那群小屁孩,内心也是窃喜的,一如昨天的我。有多久没能好好休息了,那个时候的我们是放半月假,每天早上五点多有晨读,然后六点还有早读,一周有两个晚自习,各种任务,层出不穷,各种要求,比来赛去,想想现在的日子真的好过多了。不过彼时的同事关系就像这白雪一样简单,师生关系也如这雪花儿一样纯洁和赤忱。紧接着家长们开始来接孩子了,所有的领导和老师就跟打仗似的,男教师要去值岗,女教师在学校的各个角落提醒学生注意安全,班主任们在教室安排放学,一切井然有序。那个时候,大家计较的很少,家长们理解的很多。从通知发出到最后一个学生离校,快速而有效。可是现在通讯发达了,条件变好了,效率似乎还降低了。片片雪花,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呢?
今日读林清玄的《雪的面目》,有句话戳中内心“雪,冷面清明,纯净优美,念念不忘,在某一个层次上,像极了我们的心。”雪还是那个雪,只是看雪的我在改变。小时候怕雪,是因为贫穷的物质条件无法让我可以满足地享受那份浪漫,白雪倒不如一个黑乎乎的烤山芋。少年时喜雪,是因为无所畏惧的年龄对一切充满好奇,又对未来充满期待。青年时思雪,是因为阅历在增加,责任变重大,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团队中的一员了。
木心说“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片片雪花,放慢了一切,确实不错,泡一杯咖啡,跟往事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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