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一个居心之地

        表妹说，大部分狗狗在垂老时会失去感官，眼瞎耳聋，就像人老了身体机能下降一样。狗贝已经瞎了，细看她的眼，像弹珠上裹了一层塑料纸。她随着光照的西移，由院里挪到了台阶上面。看起来比人从容。

        说起人，表妹又说，乡里有个女人极爱炫耀，逢人便以各种借口展示自己的手镯、戒指之类，而结语总是她家的女儿或是丈夫就这样大方，说了不用偏要买。我听了觉得有趣，也觉得她可爱。并不是所有爱炫耀的人都让人反感，有人炫耀是虚荣，有人炫耀是自卑，她的炫耀本质上是乡下女人赖以为生的存在感，在丈夫、在子女心中的存在感决定了她生活的价值。

        尼采说完全不谈自己是一种甚为高贵的虚伪。而那虚伪分了好多种，至于高贵的还是低廉的，始终是虚伪罢了。我也不晓得人究竟是因何而闷闷不乐，怨愤丛生。许多时候归咎于性格，未免太主观，太以感官自缚。但日常中的对自我无知的种种逃避与挣扎，是一种难捱的撕扯。从作古百年的通达之士中寻求心里安慰，终是明日黄花，免不了浑噩苟且，偷生于芸芸夫物。反倒是西川和许知远在讨论人的空间感时，用了逃逸这个词，直言每个人都在一种平衡里逃逸，让人宽心。我们每一个人内心里面肯定都有一个或者几个角落，有时你就躲在你自己的角落里边，这个角落是什么取决于你，取决于不同时段，不同状态下的你。

        那么我的角落是什么？近来浏览一本杂志，里面谈及艺术工作者卡拉时用了一个标题——“编辑一个居心之地”。我豁然开朗。

        重新回到空间感这个话题，保持清醒的思索和不为什么的表达需要空间，这种空间便是我必须存在的角落。可这种空间感靠什么来构架呢，涉及到个人状态和环境，就会有自由来充当原则。罗斯福说的四大自由中，免于恐惧的自由和免于匮乏的自由，这两者是抽象且企及艰难的，众人还困在基本的自由无法实现的境遇里。想让自己的某一种活动不被局限，准确来说，是单位时间里的个人不受限，变得不切实际起来，并不是时间制约了人，而是在时间里的周遭制约了人。那空间感如何存在？

        要有空间感，离不开环境的配合，却不是全部依靠环境。人与环境达成了一种平衡，才以点滴生活来概述粒子的推移。环境的组合要素里有一大部分是自己选择的，也不必声称改变环境，有时候逃逸的那个角落只与自己有关。而这个角落，只需追寻。未竟者，并非不能，是不为也。

        即使是一道最微弱的光，我们也要把它洒向需要温暖的生活。那么，一个居心之地，就是那一道光的停留处，或许说携带温暖有所牵强，但光，会打开你的心。自裂痕处，才有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