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路

        记忆中故乡的小路，总是依庄稼地为邻，横横竖竖，阡陌纵横，从来没有人丈量它的长度和宽度，但只要能走，庄稼汉甩开棒子，不管汗流多少，把满载粮食车吱吱扭扭拉回家，心便落了地。

        我的爷爷便是这样的憨憨厚厚的庄稼人，一生都没有离开他的地。他喜欢给我讲庄稼的故事，他说庄稼对他有恩，让他吃饱了饭；他对庄稼有情，因为庄稼是全家的亲人。在我看来，田间的小路才是他的事业线，他很吃苦，很知足；喜欢对着庄稼喃喃自语，却从来没有抱怨。

        而今细想起来，田间的小路如果说是弯弯曲曲的藤，村口的大路却是根了。自打扛起背包毅然决然参军，走出记忆深处的村口，已整整22年。有些记忆模糊了，譬如当初田间的小路，曾经有过多少来回？有些仍记忆犹新，譬如爱骑在爷爷的脖子上，数天上的星星，调皮地拔着他本来稀疏的头发和长长的胡须……岁月是残忍的，悄悄逝去，爷爷也慢慢老去，而今，只剩下追忆了

        是呀，我以为我还年轻，恍恍惚惚间，父亲已到了古稀。每次回家，母亲还要忙里忙外，好像总有使不完的劲，放不下的心，我也曾偷偷的观察，无人的时候，母亲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肩背，叹息说自己不争气。世界上最伟大的母爱，莫过于无私之外，还要装作开心；世上所有儿子们，最愚蠢的无知，在于守在父母身边，却不知没有陪伴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寂寞中的委屈。父母老了，然而在我们记忆中，似乎还停留在儿时。这是一种依赖，还是自己的不够成熟和稳重？村口通向城里的路，变得格外平坦了，我惊奇于家乡许许多多的变化，也深思这么多年，无论路的宽窄，却始终只有两个人，来来去去孤单的背影。我不知这是酸还是苦，却只剩下愧疚和心痛了。

        田间的弯弯曲曲的小路，到现在依稀看不到了，现代化农业耕作方式也让农忙时节变得冷清，机器的轰鸣让这个时代变得残忍，麦场再也找不到了，即使有过那么一点点庄稼的味道，似乎一眨眼就没了。小时候，母亲总说，这人过的真快，忙忙活活的，没觉得啥，你们都大了。而现在，我却应该说，娘，我光顾着自己打拼，却差点忘记你们已经老了。是啊，仍记得当初离开的时候，我抱着母亲哭鼻子的样子。母亲的“好好干，家里挺好的”是她恒定的口头语，我也把“注意身体”当作这个词挂在嘴边。我以为他们忙且充实着，岂不知田地忙碌已成过去，父母或许还要在田间的小路上走个来回，也只能唠叨唠叨过去；我的天地宽了，即便有过惦念，又何曾体会过他们怎样的存在？过去的再也回不来了，懂得父母心便是最孝的心，父母永远不在乎你的物质给予，而在于你还有多少自然朴素的样子，还能映进他们的心。来了，看了，平平安安；说了，笑了，句句怀念。为了生活奔波忙碌的我们，究竟还有几天，能近在咫尺地守在父母身边？

        忽然想起了两句歌词：”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追逐着你的追逐。”“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辉。”春夏秋冬，寒来暑往，有希望的日子，路便从来不远；有父母日子，开心昂然却自然。

        离家越远，回家的时间越少，便越要想想田间的小路，更要想想村边的路口。我们肯定不知道，好多时候，总有孤独的影子，在路口等。等是一种心灵感应的存在，年老的人总祈祷年轻归来，即使看不见，也要期待他们幸福平安。就怕某一天，你急切想看见他们，村边的路口还在，人却再也没有了……

每当想到此，我都会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