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不喜欢以某某主义自居的,觉得那不过是标榜抬高自己的一种方式或者手段而已。诸如自由主义、民族主义,随便给自己贴上一个,立刻感觉高人一等似的,大概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我独不热衷此类贴标签的行为。在我看来,一旦自认为某某主义者,眼中便只有立场,而不再有是非对错了。所谓俗人,大抵如此。因此平时总是慎言,轻易不给自己贴上某某主义的标签。
但凡事总有例外。如果非得要我给自己贴上一个某某主义的标签的话,那我则愿意说自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既以此自矜自负,亦以此自怜自伤。
然我所说的悲观主义,与世俗所以为的悲观主义颇有不同。一般人说到悲观,大概就是指对存有之世界无比失望,认为其黑暗堕落,自己没能力改变此等恶劣状况,从而与世浮沉随波逐流之类观点。世俗总标榜乐观,号称人定胜天,把悲观主义批判了一通,谓其为负能量云云。彼辈果能识悲观主义之真谛?我表示深深的怀疑。
我所认为的悲观主义,不是自暴自弃,不是愤世嫉俗,而是在认识到人生是一场悲剧,世道如此艰难的前提下,依然选择勇敢地活下去,并且为自己的理想奋斗。此即孔子所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鲁迅亦曾有言,“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才是悲观主义。那些自暴自弃者与悲观主义无缘,他们不过似是而非罢了。至于那些标榜乐观者,也不过是无知者无畏,一旦他们知晓世界的真相,大概也会成为自暴自弃那一类人吧。
我之所以意识到这一点,完全是受了徐晋如先生的影响。大三时,我因学作诗填词而读了徐先生的《大学诗词写作教程》。那本书,并不只是一本简单的教人各种技巧的书,而是要培养诗人,向读者传递一种精神,一种诗人的、贵族的精神。而其中所谓诗人的贵族的精神,便是这么一种悲观主义,抑或叫做悲剧精神、悲剧情怀。后来又读徐先生的《高贵的宿命》,更能体会这种精神。
在此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特别喜欢听那些忧伤的音乐,看那些悲伤的故事。正如徐先生所说,“真诚的悲伤比真诚的快乐更能打动人,因为悲伤才更接近人生的本质”,我深以为然。佛说人生本是苦,叔本华说生命是一团燃烧的欲望,欲望得不到满足就会感到痛苦,而得到满足则会感到无聊,生命就在痛苦和无聊中摇摆,我亦心有戚戚焉。
我愿意就这样,带着悲观主义精神和悲剧情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儒家本就带有这么一种悲剧精神,我深染其中,亦属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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