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写作始于二十多年前。当时我还是车间的一个工人,干活累,考核严,挣钱少,被人看不起。尤其是最后一条,非常让人气愤。可又没有办法,社会环境摆在哪儿,地位摆到哪。于是就想到了改变自己的身份。当时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当个干部。当时像我这样身份的人,如果当干部,顶多也就是一个以工代干。可是以工代干要有后门儿,没有熟人不行,没有过硬的后台不行。怎么办?
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当时还讲究两手硬两手都要抓。所谓两手抓,就是一手抓物质文明,一手抓精神文明。在企业单位精神文明怎么抓?落实在指标上,就是每年你单位上报的文章有多少篇。上报文章天数高,那就是抓到好,相反就是抓着差。当时的报社也组织了,不少通讯员在报社学习。这些人都是各单位派去的,也就是说都是干部身份的。我想去,但够不着。常言说,穷则思变。
咱不能去,咱就自己弄。买书看书,写作琢磨。白天干活,晚上写稿。老话说的好,不受苦中苦,难得人上人。你不想干活,你就得现在拼命干活,你现在拼命干活,以后才能不干活。生活的道理就是这么简单。当然,这个简单的道理不是我悟出来的,是我们车间主任告诉我的。他是个退伍军人,来自农村,他当兵的目的就是从农村跑出来,不再轮锄头把子。到了部队拼命的干活,最后提干理由在了城里。成了我的车间主任。这家伙喝酒,和我同一爱好。喝醉了以后,就把这个办法教给了我。你能提干我就不能上报?
人一旦有了希望,有了目标,劲头就特别大。晚上业余写稿的劲头远比白天上班的劲头更大。一字一句,一段一层,仔细琢磨,反复斟酌。有时候一段话反复改,稿纸到处贴的是层层叠叠的。没办法,有时候改过的地方贴了三四层。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它装在信封里,怀揣着希望投进邮筒。往后的日子里,就在忐忑不安中等待。
我没算过我寄出去了多少,但我记得,第一篇文章见报时候的情景。那也是发表后的第三天,我收到了一个牛皮纸的大信封,鼓鼓囊囊的,寄信人是报社。这是我头一次见到报社的信封,大红字印着某某报社的字样。西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报纸,报纸打开,里面有一封短信:大作已采用望多赐稿。看到晚上熬眼磨屁股写的东西,终于见了报印成了铅字心中那个爽。真是妙处难与君说。当时的稿费是五块钱。记得当时有一首歌,叫做十五的月亮。在写作圈里也流行这样一句话:十五的月亮,十六元。就是说写这首歌当时稿费是十六块钱。现在听起来是个笑话,可在当时,那是搞精神文明。绝不是笑话。
我那篇稿子见报,作为企业里的干部,他们是当天就看到了,就是没人吭声,其中的原因大家都知道,你懂的。
努力终于见到了回报,如同在黑暗中跋涉,看到了亮光,心里更急,不是更快,更加拼命了。于是,陆陆续续有不少文章跟着都见报了。偶尔见报一两篇,可以把它归结瞎猫碰个死耗子,或是托熟人走后门儿,可以忽略不计,当一串一串的出现,前面那样的理由就站不住脚了。于是,我也就以工代干,屁股下面有把椅子了。而且我坐的比较直,因为我是真杀实砍出来的。
好日子没过几年,呼啦一声一声,单位垮了。不管啥身份都成了下岗工人了。
但前面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在市内应聘,我还是有一定优势的,这个优势就来自于报纸。拿出报纸,指指我的名字,比大专文凭好用。于是也就又上了岗。在岗上用的还是钢笔。请示,批复,报告,通知,纪要等等。因为我来自基层,熟悉企业的运作,写起这些东西来,轻车熟路。于是很快就得到了升职。一以工代干,这个过程要顺利得多。
写写,竟然写成了领导。这一点是我一直没有想到的。当然这不是说我以前是想当作家。如果能够做了作家,当然也能改变自己的身份,改变自己的环境。但那是可望不可及的事儿,没有几个人拔着自己头发去上天,那根本不可能。
但写作作为一门手艺,能成为一种工作,那是完全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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